庞燃长长地叹了口气，手里那瓶酒又快见底。迟衡这话糙是糙了点，理却是这个理，若搁以前，他还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弄到手再说。可是这次真不一样，他是真上了心，也是真想定下心。
庞燃唉声叹气，叹气之后再三叹气，想抽烟，摸摸衣服口袋，忘在楼上没带下来，伸手问迟衡要烟抽，迟衡身上也没烟，他昨晚一夜没睡，把身上那包烟抽个一干二净，思考到底怎么接近沈佳和比较合乎情理才能让她看不出意图，想了一夜想不出个所以然。
太直接不行，太迂回也不行，总不能把沈佳和叫出来，说我知道你离婚了，我喜欢你，咱俩在一起吧。
沈佳和答应也就罢了，不答应呢，难道他再故技重施，把她摁墙角强吻啊。
这很显然行不通。
可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跑去她面前天天混脸熟，也很不现实，他现在工作正忙，事业上升期，难不成跟个游手好闲的二百五一样，整天就想着追女孩，没个上进心。
这么做，沈佳和不是更看不起他。
迟衡愁得睡不着觉，早上起来他妈把他骂一顿，骂他把房间弄得乌烟瘴气，是在干什么，一天天烟瘾这么大，肺不要了啊！
迟衡顶着胡茬躲进浴室，他妈就在旁边问他那个相亲对象是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家里都有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迟衡刷着牙不耐烦地说：“打听户口啊，问这么仔细干嘛。”
徐方婷捶他后背：“关心你啊！”
镜子上沾满泡沫，迟衡用手抹掉，徐方婷继续问，问他什么时候把相亲对象带回家，一起吃个饭，她也好给他把把关。
迟衡烦不胜烦：“见什么面啊，这才几天啊，就见面。”
“怎么就不能见面了！”徐方婷早年帮着迟东海打理厂子，身子落下毛病，不能太劳累，就负责在家给爷俩做好后勤工作，平时没事儿就在小区瞎转悠，天天跟那些退休的大爷大妈在一起，看别人颐养天年在家带孙子，她心里也憧憬羡慕想当奶奶了。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带回来让妈看看，要是合适，咱们也可以商量商量和对方父母见个面啊。”
徐方婷这话说完，迟衡头更大，他妈最近不是在他耳边念叨谁家邻居那孙女多可爱，孙子多胖乎，就是念叨谁家又办喜事，那阵仗有多大，儿媳妇都怀孕好几个月了，然后就旁敲侧击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让她抱孙子，她想当奶奶了。
迟衡跟那叶思思就不可能结婚，怎么可能还会带回来给她看，漱完口把水一吐：“我跟她分了。”
“分了？”徐方婷惊讶地看着他，“这才几天啊？就分了？”
迟衡弯腰洗脸，没理她。
徐方婷不悦地皱起眉毛，见他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压根就没去相亲，也没谈恋爱，就是唬我？”
迟衡用毛巾擦完脸，转身往外走。徐方婷跟在后头，问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收收心，还问他夏恬到底哪里不好了。
“恬恬知道你有女朋友了，还安慰我，说以后不能常常来看我了，让我想她了给她打电话，她带我出去逛街。”徐方婷越说越可惜，“人家小姑娘多懂事啊，你怎么就不喜欢人家了。”
迟衡低头换鞋，听了这话来了脾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还能有什么原因！”
徐方婷又捶他一拳，比刚才那拳还重，迟衡疼得龇起牙，不敢再留家里，提起鞋柜上的胸包开溜。
徐方婷打开门，探头大喊：“晚上我叫恬恬到家吃饭！你给我早点回来！”
迟衡不想见到夏恬，在办公室一直忙，他妈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他都没接。厂长过来找他，问他怎么还不回家，老板娘都把电话打他哪里去了。
迟衡接过电话，他妈就说：“我做了好吃的让恬恬给你带过去。”
迟衡哪儿敢再呆，开着车就跑。
这会儿他妈又把电话打过来，迟衡拒接完一个，又打来一个，他接起电话往挡风棚外走，说他刚才跟二院的孙主任在喝酒，不方便接电话。
徐方婷知道轻重，听他在忙工作，嘱咐他少喝点，就把电话挂了。
迟衡松口气，到超市买包烟折返回来，先抽出一根再把烟盒丢给庞燃，庞燃接过取出一支就着烧烤炉的炭火点燃深吸一口。
迟衡扬起下颚吐出一口烟，烟圈顺着空气上升，然后没过两秒就往四周发散。
庞燃吸完一支，丢脚底踩灭，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拿在手里，看着烟身略带忧愁地问对面人一个问题：“迟衡，你想过结婚没？”
这话把气氛一下带沉重。风在外边呼呼刮，挡风棚沙沙作响，迟衡沉默数秒，语气深沉：“想。”
庞燃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明显被惊住。他和迟衡好久没见过面，都以为对方还处在学生时代，玩心重，女友多，滥情滥到没时间喝酒泡吧在外厮混。猛一听到这个消息，还当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
“和谁啊？”他问。
迟衡握着啤酒瓶，冰凉触感从手心传到心底，他倒一杯酒在杯子里，没喝，看着白色泡沫一点点化掉，他才缓缓说出心里话：“我高中同桌。”
庞燃再次愣住。作为学校的问题学生，他俩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同桌待遇，都是和后门做伴，一人一个位置，哪儿有什么同桌。
皱着眉头思索半天，庞燃才想起来是谁。头一次听迟衡讲的时候，他说他回老家上学认识个女的，是他同桌，挺会拿乔，挺能装。他还以为是什么何方神圣，结果迟衡毕业那晚，他去参加他们聚会，见了才知道不过如此，放他们圈子里，还真拿不出手。
后来迟衡让他帮忙打听个人，是个男的，叫时醒，他托他爸打听一圈，得知对方来头不小，问迟衡打听这个人干嘛，他家可不简单。
迟衡没多言，就说那女的跟这人在一起了。
他听完，瞬间肃然起敬。
这个女的可真不简单。
后来就听他爸说时家的私生子回了家，以后时家要热闹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迟衡，还问他那个同桌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甩，人家都被认祖归宗了，难不成还跟她在一起啊。
迟衡沉默良久，打开朋友圈给他看。那是两张红艳艳结婚证，他看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豪门可不好嫁啊，她居然嫁过去了。
这简直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现身案例啊！
这会儿听迟衡说他想要结婚的对象是他同桌，庞燃直接愣到无法组织语言，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喝多了。
“我记得她不是都结婚了吗？”庞燃傻傻地问，心里再一次久久不能平静……
风把果木炭吹得红红火火，签子上的肉被烤得吱吱冒油，迟衡抿了抿嘴，指腹在酒杯上面摩挲两下，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又离了。”
庞燃眼角抽搐，被火烘得脸颊发烫，他揉搓一把脸，也不知道是怂恿迟衡还是怂恿自己，站起来就吼：“那你上啊！你条件这么好还怕啥啊！”
脚下酒瓶叮叮当当被他踢出去老远，庞燃起得太猛，头有些晕，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坐下来，打个酒嗝感觉酒劲更加上头。
四周再一次把目光看过来，老板担心喝酒闹事，过来询问有什么事，迟衡摆摆手，让老板把掉进炉子里的烧烤捡起来端走重新上。
看着桌面上狼藉的油迹，迟衡把烟咬在嘴里，扯几张纸擦拭。风吹过来，有白色烟雾在他眼前乱晃，熏得他眼睛疼。
迟衡眯起眼抽完嘴边剩的那点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小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怕啊，我怕违约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庞燃没听见，大声问他说什么呢，迟衡回过头笑：“没什么，喝酒。”
迟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板很快把新的烧烤端上来，他俩就着心事开始吃宵夜，酒过三巡，那箱酒也见空，迟衡打算回家，叫完代驾问庞燃：“走不走？”
庞燃摇头，酒越喝越糊涂，拉着迟衡问他叶思思的事到底该怎么办。
迟衡喝得不比庞燃少，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脑子却清醒得很，甚至连叶思思心里在想什么都摸透了。
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出来卖的，自然就需要庞燃这样的跳板，把她介绍给更有钱的主。
迟衡想了几秒，凑到他耳边给他出个狠招：“你把你爸那些工地老板介绍给她，她以后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庞燃醍醐灌顶，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她以后见到我还不得绕着走！不然把她破事捅出去，她还怎么维持她那单纯的形象。”
迟衡扯嘴一笑，付完钱代驾员也来到，他把车钥匙扔过去，冲庞燃挥手：“走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借这个机会能拿下就拿下。”
酒壮怂人胆，庞燃此刻心切切，还不忘怂恿迟衡：“你也一样。”
迟衡躺进后座，没有回家，担心夏恬留宿，让代驾把他送回公司，路上摸出手机给姜暖打过去，问她沈佳和都喜欢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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