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冲进家门时，玄关的水晶灯正晃得人眼晕。宋世铮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半截灰，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协议签了？”
“不签。”宋槐将包甩在茶几上，拉链撞在玻璃面发出脆响，“爸，我说过多少次，联姻解决不了公司的问题。”
“解决不了？”宋世铮猛地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熄灭，“林氏愿意注资三个亿，条件就是你嫁过去！你以为现在的宋家还是五年前吗？再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下个月我们就得宣布破产！”
他站起身，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曾经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如今只剩下被债务压垮的疲惫：“我养你这么大，让你出国留学，不是让你回来跟我讨价还价的！林家公子哪里不好？年轻有为，对你又上心——”
“上心？”宋槐笑出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他上心的是宋家的资源！爸，你明知道林屿森私生活有多乱，明知道他们想吞并我们的核心技术，为什么还要把我推进去？”
“那又怎样？”宋世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只要能让公司活下来，这点委屈算什么？当年要不是你……”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总之，这事没得商量，下周我就安排你和林屿森订婚。”
“我不会去的。”宋槐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可以去找投资，可以去谈合作，甚至可以把我名下的股份全都转让出去，但是联姻不行。”
“找谁谈？你以为现在还有人愿意帮宋家？”宋世铮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自嘲，“倒是苏念安那丫头不错，上次我跟她提了句公司周转困难，她二话不说就让助理对接，听说苏家最近在考察我们的新能源项目？”
宋槐的心猛地一沉。她怎么忘了，父亲一直很喜欢苏念安，总说她们是最好的闺蜜，还常感慨要是苏家肯出手帮衬，宋家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爸，别打苏家的主意。”宋槐的声音发紧，“念念她……”
宋世铮打断她，语气忽然软了些，“槐槐，爸知道你委屈。可你想想，要是你和林家订了婚，稳住了公司，将来你想做什么不行？到时候再跟念安好好聚聚，让她帮你多盯着点公司，你们俩从小就亲，她肯定愿意帮你。”
他哪里知道，他口中亲密无间的闺蜜，此刻正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被他亲手推到了对立面。
宋槐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着客厅里蒙着薄尘的奖杯，那些都是宋家曾经的荣光。她喉咙发堵，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五年前的真相像把锁，死死捆住了她，她不能告诉父亲，当年她突然出国不是因为赌气，而是被林家抓住了把柄；更不能说，她和苏念安之间，从来都不只是闺蜜那么简单。
“我累了。”宋槐转身往楼梯走，背影挺得笔直，“订婚的事，你别再提了。”
“宋槐！”宋世铮在她身后怒吼，“你要是敢毁了宋家，就永远别认我这个爸！”
关门声隔绝了客厅的争吵，宋槐靠在门板上滑坐在地。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苏念安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上周发的工作对接。她想起咖啡馆里苏念安冰冷的侧脸，想起那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直白的拒绝，而是明明彼此牵挂，却要装作毫不在意；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无法言说的过往。
苏念安坐在办公室里，指尖在键盘上悬了许久，屏幕上的项目计划书却一个字也没改进去。
手机里宋昭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念念，我妹把自己锁在房里哭呢，我爸刚才打电话骂她不懂事。联姻的事是我爸一厢情愿，林屿森就是个花花公子，我妹怎么可能真嫁给他。你别生她的气，她心里苦，只是说不出来”
苏念安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她怎么会不知道宋槐心里苦？从茶舍里慌乱的眼神，到咖啡馆里没说完的“不是的”，再到最后落荒而逃时的眼泪，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她，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可知道又能怎样？宋槐不肯说，宋昭不敢说，所有人都在瞒着她。她像个局外人，看着宋槐被推向别人的怀抱，却连伸手拉她一把的资格都没有。
“苏总，”助理敲门进来，递过一份文件，“这是宋家项目的最新评估报告，风控部门建议我们暂时搁置投资，他们的财务状况比预想中更糟。”
苏念安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宋世铮”三个字。她当然知道宋家的困境，上周父亲还跟她提过，说宋世铮在酒会上找他求援，姿态放得极低。父亲问她要不要出手帮衬，毕竟两家是世交。
她当时说：“看看再说。”
她想等宋槐自己来开口，等她愿意卸下防备，哪怕只是说一句“我需要帮忙”。可现在看来，她等不到了。宋槐宁愿去联姻，宁愿让她误会，也不肯向她求助。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苏念安拿起手机，给父亲的助理发了条消息：“启动对宋家新能源项目的注资流程，按最高标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眼底一片荒芜。她可以用苏家的势力帮宋槐稳住公司，却不知道该怎么越过那道五年的鸿沟，走到她心里去。
原来最痛的不是等待，而是明明有能力为她遮风挡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淋雨，连一句“我帮你”都不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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