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猛然伸出一只触手。因远山翘起了船身,触手拍击之处只有潮湿的木质,而不是谁的脖子。
远山一把拽住了触手。
“哗啦”一声水响。一只比船身还要巨大的油绿色软体章鱼浮出水面。它的一部分触手还在扒着船底。远山拽起它,船身也剧烈摇晃着。
饶是司月护着,些许水星还是溅在了司昼脸上。如火炭燎飞,司昼像被烫到一样,快速起身。
远山一边与那水怪纠缠,一边扬声朝司昼说道:“醒了就起来做点建设性工作。”
水怪触手多的很,一条条攀在远山的臂膀上。所及之处,留下绿色苔痕,令人作呕。
奔腾而来的风吹散了司昼心中积郁的迷离。风温而热,却将她的灵台涤荡得再清明不过。她起身说道:“早就醒了。你先撑着,我来行船。”
成霜朝着甲板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云丝固定船身,但依旧颠簸不已。司昼面南背北,并没有用多少力就稳住了身形,任船身摇摆,身姿如竹。昔日踏海而行,遥立澜波之上的神女复现于“等风域”之上。
梦中滚滚而来的雪崩化作长风。
汹涌而来的南风觉察到了司昼顶着风行船的意图,更加猛烈地掀起大浪,扬起数十米之高,想向船身拍来。
司昼袖中玉索陡出,像驯马一样落下烈烈一鞭,将浪花压回。
溅起的水花落入绡衣后消失无痕。司昼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额角一处泛着白光的细痕。以前藏在碎发里,瞧不见。现在漏了出来,却没有人分心注意。那是万神劫之日,司昼自昆仑丘跌入汪洋,额角磕到岩石上,留下的一处旧伤。
司昼没有给南风第二次机会,顺势将手中玉索抛出。
长索一跃千里,勾住了远处山岩。
她掌心发力,碧绳顿时一震,长风陡然分裂,开出一道缝隙容纳船身。
船身两侧浪花迭起。司昼向后同远山说道:“无需纠缠,可以走了。”
远山已经将怪物的触手彼此打了结,系了死扣。它胡乱地扭动身体,只余几条触手扒着船身,大张吞噬之口。
远山得了话,望向司昼钩岩持索的坚毅身姿。
远古之时,他就听说大雪山神女宵明,有“劈风雪而行”之能,孤身逃出大雪山。当时他还感叹无缘见证这种大场面,如今也算管窥一景。
他笑道:“好,我们走。”
远山抽出昆仑木,化作匕首,锐芒一闪,将余下几只烦人的触手砍伤。
绿色的血液一股股涌出。趁这怪物受伤回缩之际,司昼挽着玉索,将船迅速拽离了。
成霜也收回云丝,问远山:“有这本事怎么早不砍,这不比你结死扣快?”
远山说成霜的知识库已经过于陈旧,《山海异闻录》都已经修订再版了,她还停留在洪荒时代。
“这是氾鱼,曾经生长于南境琼台的氾林之中,单名‘氾’,‘十足,陆生陆行,其血沾之不去,可借其寻人。’”远山说。
最后一刻才砍伤触手,是为了不让它的血粘到大家身上,不然岂不是平白给自己粘一个定位仪。
成霜难得顺从地“哦”了一声。知识性的问题她从不顶嘴,这是一个半吊子学人仅剩的职业素养。
“‘氾’入水则为氾鱼,十足变为百足,善拖人溺亡。此前关静就是遭了它的殃。”司昼说道:“不过,它极依恋家园,从不轻易离开氾林。难道是氾林出了什么事?”
“这是南境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多思无益。”远山说。
如今局面敏感,他境内务能不碰就不碰。昆仑丘自己都有数不过来的秘辛,巴不得其他神境像他们一样,别多管闲事。
被劈开的长风在小船通过后迅速闭合,尚在水面拆解死结的氾鱼躲避不及,被吹了个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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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昼行船,迅速驶出要么静如死水、要么长风猛灌的“等风域”,来到宽阔的河道。
大河咆哮,暗礁密布。小船不断地撞上礁石,远山担忧地查看船身的牢固程度。他让司昼慢些行船,减损冲击力度。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便发现,司月不见了。
成霜说道:“她晕船,去吐了。”
远山绕去船舱后查看,根本没有司月的身影。
成霜摇晃着正如老僧入定般闭目打坐的赵长生:“用你的X 射线探一下,司月呢?”
赵长生被摇晃地也要吐了,收回神游的思绪:“这就查,别摇我。”
如同一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一样,赵长生围绕着船身前后左右探望,又朝着远处巡视了一圈。未果,她又掏出一摞镜片,捋牌一样翻着看监控。
看着看着,她喊道:“快捞,人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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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前,司月正趴在船沿上作呕,恰好船身撞上了一块礁石,船尾一低,司月竟然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伴随着那一声触礁之响,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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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生翻出追踪司月的定位镜,看到了司月大头朝下落水的场景。
看天色,司月落水已经有一会儿了,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漂到哪了。船朝着下游加速驶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捞人。
司昼赶紧把玉索从山岩间收回来,伸缩成一杆晾衣杆,沿河打捞。远山将昆仑木化作一条长枝,也朝着水里探。成霜比较高端,用云丝结了密密匝匝一张网,铺了下去。不知道的,以为这群人在打渔。
片刻过去,人还没有捞到。急躁之下,几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开始相互推锅。
远山指责成霜不知道看好司月,“平时上厕所都要一起去,这次怎么不一起手拉手去吐?”“司月要是淹死了,西王母怕是要吃人,你还回什么神,回大厦上班吧。”
成霜气道:“你不是也没有发现吗,有脸说我?”
一心二用的赵长生,手上虽忙,闲着的嘴却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不是我拉偏架,远山,算起来你是司月的爹,责任还是在你。”
当事人落了水,这船上都知道司月的隐秘身份,嘴上也毫不避讳。
远山牙根发紧,在水中探寻的树枝要不是昆仑木材质,好歹得断个八节。“说了多少次,我不是!”
成霜追击:“你是她领导,哎呀爹系社会,一样的。”
“吵吵吵,吵什么吵,赶紧捞人。”司昼怒气冲冲地喊道:“一群废物,大活人也能弄丢,再吵都给你们踹下河。”
成霜眼见着司昼的晾衣杆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兴奋地喊道:“捞到了!”
司昼抬杆一看,一顶女式假发。
“……”沉默x 5
远山凭借着他对于司月“头发少还爱掉”这件事的浅薄认知,沉吟着问出一句:“司月,谢顶了?”
成霜反应过来:“谢你个大头鬼,司月知道非得气死,这不是她的,她秃也没有秃到戴一顶假发,顶多带个发片,再捞再捞!”
河里怎么会有女士假发?远山讪讪地继续拿昆仑木枝条在水里探。
赵长生终于翻到了有用的一张镜片,记录了司月一闪而过的一双求救的手。
……这河里总不会有一些假肢吧。
看周围场景,是在下游。
水流太急,司月又轻如鸿毛,一时之间到了下游,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妨,只要他们能尽快赶到下游,就算是人半死不活了,司昼在,也能拉回一条命。但问题是,从前方路段来看,中游到下游,要过险滩,跃悬崖。
大河滔滔,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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