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第二天早上就下床了,但只能慢慢走,动作大了会蹭到伤,还是疼。
耿少英和护工在厨房里做早餐,易老师又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耿尧安估计是睡了懒觉,还没有上来,屋子里一片平和景象。
“哎?怎么又煎实了?”耿少英看着锅里的荷包蛋,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松直缓缓走到厨房门口,唤道:“师伯。”
耿少英回过头来:“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
“睡不着。”
也是,耿少英想起以前挨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疼得睡不着的。他笑笑:“睡不着就准备吃早餐吧,帮我打个电话给阿葵,他可能还没醒。”
“好。”
耿尧安十分磨蹭,电话里应着醒了醒了,可早餐都摆出来了也没见到他人影。耿少英不想让大家等他,便道:“我们先吃吧,给他留着就行,小孩子在家里就这样,没有规矩。”
护工扶着易老师过来,笑道:“小孩子嘛,又放了暑假,随他去呗。”
易老师走过来,看看程松直,又看看他那张椅子上放的厚厚的垫子,板起脸来:“不许坐垫子!拿开!”
程松直一脸认命的表情,刚准备把垫子拿走,却听见耿少英咳了一声,然后给易老师使了个眼色,易老师就像个小孩似的,有点委屈地说:“那,那就坐垫子吧,只有这一次可以坐。”
程松直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手里拿着垫子,拿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后还是耿少英给他放好了:“坐吧,别受罪。”
本来这就够奇怪了,程松直边喝牛奶还边发现易老师一直在偷偷瞥自己,不知道想干什么。可人老了糊涂了,要真问他点事情,他也说不上来。
算了,别管了,程松直摇了摇头,撕了一片吐司埋头啃。
易老师面前是一碗熬得软糯的南瓜粥,吃了几口,觉得太甜,不想吃了,看着小孩吃早餐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用拐杖敲敲他的小腿:“耿少英,现在几点了?”
程松直已经入戏了,听他叫耿少英,一点都没惊讶,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回答:“八点二十。”
不曾想,易老师立刻发起怒来,拐杖“砰砰”敲地:“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是不是又逃课了?你知不知道几点上课?还在这里吃?还不赶紧给我滚去上课!”
程松直的半片吐司被吓得掉在盘子里,慌慌张张站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想下一刻易老师的拐杖就挥了上来,“啪”地打在程松直重伤的屁股上,隔着裤子都让程松直“啊”地往前一倾,差点直接趴在餐桌上。
“易老师,”耿少英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天早上上课的老师出去开会了,课调到下周了。小孩子很乖的,不会逃课。”
“哦,”易老师讪讪地收回拐杖,“那你,你接着吃吧。”
程松直疼得没食欲了,勉强坐下,却只能喝几口牛奶。倒是易老师,还是不放心,又问护工:“真的调课了?”
“真的真的,前两天就跟您说了,您给忘了。”
易老师点点头,瞪了程松直一眼:“不上课也不许放松,吃了饭就过来,我给你讲课!”
程松直:???怎么还有这种操作?他迷惑地看了耿少英一眼,只见耿少英点了点头,一脸让他放心的模样。
易老师已经自己去沙发那等着了,可程松直才不想上什么狗屁的课,因此只磨磨蹭蹭,一点一点掰着吐司吃,中间耿尧安哈欠连连地上来了,眼皮耷拉着,明显就是昨晚一个人偷偷玩手机玩晚了,连吃早餐都乱七八糟,拿个勺子在空碗里舀了好几下,屁都没吃着。
护工和耿少英都已经在客厅坐了,陪着易老师。程松直既不想看见耿尧安这副鬼样子,又怕磨蹭太久了易老师又打他,匆匆喝了最后一口牛奶:“等会你收拾啊!”
“啊……”耿尧安无语了,早知道就不上来吃早餐了。
程松直慢腾腾地过来,刚要坐就被骂了:“你的笔记本呢?!空着手来上课像什么样子?你这双手不记笔记想拿来干什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你……”
“易老师,”耿少英冷静地打断了他,“让他去拿就好了。”
“还不快点去拿!想挨打是不是?!”
程松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大早上,易老师都很听师伯指使啊,师伯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为什么还是这么凶?
“去去去,我现在就去。”程松直返回次卧,怎么也找不到笔记本,最后拿了耿尧安的数学书充数,反正老头子这么糊涂,能知道个屁?
不对啊,他为什么这么听师伯的话?他认出师伯了?那怎么还管我叫耿少英?再说了,要是真认出来,师伯应该不会这么平静吧。
算了,不想了。程松直拿着数学书和笔回到客厅,端端正正地坐下。
沙发很软,但屁股还是很疼。
“老师,讲什么啊?”
“你还问我讲什么?你自己在研究什么你不知道吗?还不都是为了给你打基础?”
“好了,老师,我知道了。”这回不用耿少英解围,程松直可以自己反击了,“您最好了,快点讲吧,我都准备好做笔记了。”
易老师似乎是被小孩一脸的笑取悦了,脸色一下温和了许多,歪头念叨:“你也知道要跟我笑了,我还以为你只跟程映泽那个臭小子笑。”可也没温和到两分钟,又立刻板回了脸,用拐杖敲敲地面,“好了,你做好笔记,我都要检查的。”
“知道了,老师。”
“楚辞。楚辞和诗经不是对立关系,是继承和补充。十五国风里没有楚风,因此楚辞有发扬一地文化之功,但不要一味说是屈原的功劳,他是在民间诗歌的基础上将楚辞个性化的。诗经有比兴,香草美人就是比兴,只是具体化了……”
程松直眼睛都直了,直呼卧槽,这糟老头子脑子怎么这么清楚?而且他讲的还都是真的,妈的,十五国风里真的没有楚风,牛逼!
“读《离骚》,王逸的注要细读,但王逸太强调忠君爱国,受时代影响,要注意辨别,深入思考。重视《离骚》的时间焦虑,这个问题陈世骧写过文章……”
“等、等一下,王逸注了什么啊?还有那个陈……”程松直亲眼看着易老师的神情一点点奇怪起来,最后仍归之于愤怒:“耿少英!你是不是都没读书?王逸注了什么你也不知道,我看你是要挨打才知道要学习了!站起来!裤子给我脱了,我今天不得好好教训你……”易老师说着就要拿板子,吓得程松直忙躲了开,“你还躲是不是?还不过来跪好?你翅膀硬了,不听我管教了,等哪天我见了你师爷,拿你师爷的教鞭来,你才知道厉害!”
耿少英赶紧上前来,给程松直使了个眼色,让他到边上去,然后坐在程松直的位置上,淡淡道:“小孩子跟你开玩笑呢,他怎么会不知道王逸注了什么?抽背过的,你忘了?”
易老师一喘一喘的,却不追程松直了,问:“是吗?”
耿少英脑海里闪过当时的场景,拉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怎么不是?你让他脱了裤子,跪在椅子上,那么厚一本书,一次背三十页,错一个字一下板子,他每次背完书都坐不下来,你就这么轻易忘了。”
易老师缓缓坐了下来,像是想起来了,又像是没想起来:“那是要背的,背不下来是要挨打的,这个小孩子是要打才行。”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程松直,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跪着去?!”
程松直无奈,找了个地方跪了,心想怎么也比挨打好。
“你怎么又这么凶?都跟你说了,他怕你。”
“那,”老头子放下板子,好像表示自己并没有打人,直直地看着耿少英,还有点委屈呢,“那我忍不住。”
“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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