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虽年过七十,却当了五十来年的妻管严。
见结发老妻,心中郁结稍缓,“你怎么亲自来了?”
欧阳盈,同黎盼生成亲五十多年来,从不是温婉善茬。
见刚黎盼生出宫门的生气状,明笑,“这又是被气着了?白胡子潦翘,于北良江春日三月的河豚,有的一比。”
黎盼生方才殿内便气极,此时,还得听发妻的打趣。
消下去的郁结,登时,冒出更多!
双指并起,对着夫人,指尖不住地颤,“你这——你这——你这老妇人!你,你不可理喻…不同你多讲!”
闷头坐起。
黎盼生将气,甩在外边车夫身上,“别磨蹭,尽快回府!”
车夫得了吩咐,立马驾车加速回黎府。
至黎府。
门侍迎上前,搀扶他们下车。
于私邸,黎盼生便放下君臣包袱,不用顾忌旁人,回房路上一嘴的骂咧!
欧阳盈知这老头儿习性,嘴里对那陛下怒骂——心底却,实打实疼爱。
不然,这艰难改革的一个月里,老头儿也不会于背后,横眉冷对有异议的众臣。将清瘦身子板,搞得憔悴更甚。
这心里疼,归心里疼。
嘴上是要骂出来的!
不然怨气、怒气、懑气都怄与胸中!能怄得抓肺挠肝儿、脑仁欲裂、火气生疮、夜半不眠!
黎盼生推门进房,坐下又骂咧好一阵。
骂累骂渴,转头看向桌旁欧阳盈。
黎盼生欲寻求认同,“满满,你说这毛头小子,太不知好歹了!是吧?”
欧阳盈但笑不语。
那是他们师生之间的事儿。
敢这么说当今圣上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欧阳盈倒了杯温茶,桌面上推过。
咕咚咕咚
温茶尽杯下肚儿。
黎盼生心中的气,终于消了好些。
便坐于椅上,深深呼气,不再多言语。
————————————————
过了宵禁的京城街道。
竹上均打马过长街。
这马和马上的人,曾前进出黎府频繁。
黎府门侍,打老远,就认出来了来者是谁。
提前敞了府邸大门。
竹上均下马上台阶,不等门侍恭安问礼,便轻车熟路,大步向后院黎太傅的厢房,快走去。
临及后院门廊,府邸使从们见来者。
顿跪大声问礼,“恭迎陛下!”
几侍从合声,动静不小!
立马传到,不远处未关门厢房中的,黎盼生耳里。
黎盼生听这人来了,刚消下去大半的火气,欻!冒上来了!
急急叨叨站起身,请欧阳盈往门外,“满满,你务必把门关紧!拦住那小子,老夫,不想再见那小子一面!”
欧阳盈心中好笑,却答应。
阖上门,转身,便见竹上均走来。
欧阳盈福身,“陛下。”
竹上均微颔首,“老夫人。”
问过礼,竹上均提步,是要往房门内去。
欧阳盈却抬臂,作阻拦状。
竹上均顿时晓意。
虽于臣家,但黎太傅——于他而言,并非普通臣子。
况老夫人年纪在这,莽闯进去怕是不好。
“老夫人,孤只是想见见太傅…”
欧阳盈还未回话,便闻房内——一声怒不可遏的咆哮,“见见见,见个屁见!老夫我不见!”
“可您今日,于议事堂也听到了——仅一个月,便可将青士,举国上下十一州,加京城,统共数十万的烟花籍女子,解除!若能假以时日,定能…”竹上均。
“定能?定能什么!”房内声嘶力竭,喝断竹上均,“定能?你以为,你一个月做的事,就能扭转万年来的风气?”
竹上均不解,“老师,孤要您一句【恭喜】就那般难么?”
室内大笑不止!
笑够了,突然喝骂,丝毫不顾及君臣身份。
“你才见过这世上多少人情规律,你就敢这么断定,你所谓的贤政,能挽她们于水火?”
“你又怎知,让她们坠入水火的,是别人,不是她们自己?”
“你又如何保证,一年的铁腕严律,不会被固有的贪嗔供需,消磨腐坏?”
“你拿什么【定能】?就拿——你年纪轻轻出去游历了一阵儿,发现,这世上,有烟花籍女子这类的悲惨存在?”
“你的同情有用么?同情——若能清化那些个烟花籍女子,清化那些个扎头温存柳楼的浪荡子,清化那些个吃饭只想不劳便获的讨口子——那恐的,【最富圣心的】能稳坐朝堂千百年!”
竹上均心不死,驳,“可就算,不能保证,四年后富有成效——我也想,给她们一个,靠自己不能争取来的机会!”
提及此,黎盼生心如钝刺所撵。
门外之人,口中所谓的【机会】——是拿四年后的皇位是否继存,换的!
陛下竹上均出生以来,黎盼生往其身,倾注无数心血。
二十余年呐,二十余年的心血呐!
刚登基一个月,对赌只为换来,解除青士国内,所有烟花籍女子!
并严令,全国不得兴烟柳营生一整年;一整年后消限制,放任三年不再管此事。
届时,若能基本无见烟柳场所,则事成;若烟柳场所,再覆土重兴,则自愿退位!
这在活了七十多年的黎盼生眼里——此赌,必输无疑!
可竹上均仍坚持。
不政令改革的话——靠她们自己,根本不能挣扎出的烟花籍!总比半点希望都没有要好…
拿皇位去赌,不见踪迹的希望?
黎盼生气愤——区区烟花籍的女子也值得?就算给了她们机会,一年后,没了限制,不还是会扎堆投身回那下贱活儿!
房内黎盼生脑袋发空,觉得上不来气,眼前模糊。
大口喘气,不回话。
竹上均唤他。
黎盼生听那呼唤。
猛抽身旁桌布!
房内倾是茶杯茶壶倒地碎裂声!
“你住口!”
“莫要再叫我【老师】!老夫不配,也不稀得陛下如此称呼!”
“老夫入侍从官五十余载,感承两先皇信任与重用,乃得如今盛名和荣耀。今陛下,是我在任期间,辅佐的第三朝,老夫必将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不过,想来,老夫也能辅佐到第四朝。”
“夜已深,陛下请回!恕老夫不容相见。”
“臣,恭送陛下!”
门房外。
欧阳盈闻及 【第四朝】此般大不敬的言语,登时变了脸色!
心中边暗骂,脑昏老头口不择言!
下跪叩首,“陛下饶命!这些乃无心之言!”
竹上均袖内拳头微攥,情绪复杂,百般不是滋味。
房内不再传来声音。
闭门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老夫人跪于面前求情。
竹上均心中一哽。
将老夫人扶起,安抚地拍了拍她布满褶皱的手,随后,转身向外离去。
欧阳盈见陛下无怪,心惊不已。见陛下离去身影。终是松了口气。
转身推门入房。
怒斥,“老头儿!此等大逆不道只言你都敢讲——你到底有没有把整个家族的生死性命,放于心上!老娘今日揍你揍到长记性!”
进门怎么没看到人?
欧阳盈一顿,往里间走去,“老头儿!你别装死不吭声——”
话止住。
这老头怎么抱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酒坛子?边仰头灌,边坐地上,抱着床脚哭。
大老爷们大泪珠子大鼻涕。
平时这老头——被她打哭,也没这般惨啊…
怎么此回还未动手,就哭成这样?
欧阳盈走近
哇——黎盼生突地,从刚才的无声痛哭,变成嚎啕大哭!
“哇!老夫心里苦!老夫心里苦啊——”
黎盼生混着酒嗝,和泪水,哭语断断续续。
“老夫成日受欺!在家终日被你欺负,就算了——出了门,出了门,去那朝堂还要…被那臭小子…欺负!”
“哇!老夫心里真的好苦,我平日里,为你们两个,鞍前马后!到头来,尽是被你们欺负…啊——啊啊——”
欧阳盈也无措了。
她既不能否认,她平日里欺负黎盼生,的既定事实;也不能做出,以后不欺负他,的诚挚保证。
无解,干脆不拦。
让黎盼生坐地上,继续灌酒继续哭。
黎盼生将心中委屈借酒发泄。
果不其然,灌了酒,越哭越累。迷迷糊糊,抱着床脚睡着。
不再发出噪人动静。
欧阳盈唤来侍从,将黎盼生抬到床上,褪鞋宽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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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傅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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