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蛮歌头略低,眼神微闪,嘴角淡淡笑意。
鞠其奇看小姐这几乎不可见的细微表情,可以明确——刚才心中的一番猜测,**不离十。
那就开始吧,我打下手…
“花孔、花临风。”
李蛮歌自然地背着手,在待客厅慢踱步。熟得仿佛她是待客的主。
“这条新街所有店面招满租客,你钿雀堂预计多久能实现?”
花委平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一丝——不是,本公子就自个恋随便编的别称,还真敢叫啊?
还有,这姿态、这问的话,怎么如此奇怪?
好像,本公子是正汇报工作的下属?
内里腹诽归腹诽,话到嘴边却好像被李蛮歌压住了一般,顺向她问的话去作答。
“这条新街不算长,左右两边各十五,总共三十店面,倘若我钿雀堂当下放开,正式对外,全部满租,且进行墙砌,估计中秋过后就能实现。”
回完,
细想后悔——不是,本公子凭什么顺着她的来答?
“那就是将近四个月。”鞠其奇略算。
花委平看向他,轻点头。
“可见钿雀堂的确实力强悍!”这话——鞠其奇是对着他小姐的方向讲的。
“中城区不比内城区。”
“内城区或许随便一条新街开盘,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人前去踩点看铺。看的人不一定会订,但人流基数一旦多——租出去的速度便会很快。”
“而中城区生活化气息更重,商业气息比之稍弱。且中城区,现在还有部分街铺都未租出去。若是新开一条街,除了被挑选者认为是绝佳旺铺的店面租得快,的以外,其它多少慢一点。”
“能说出【只需四个月,就将一条在中城区未做名声铺垫的新街,全部商铺租完的】,这些时日走访了大大小小商铺主,好像就只有——钿雀堂。”
【钿雀堂】三字刻意放缓加重。
声音不大,刚好卡到三个人都能听闻的程度。
花委平的角度认为他俩是在说悄悄话,只不过刚好被自己听到。
这不是君子所为——本公子怎能窃听呢?
花委平稍微偏了下头,小撤一步:一副你们要商量对策就商量,不屑于窃取对策再反攻,的坦荡。
不过,鞠生这一番话,怎么教本公子有些暗爽?
李蛮歌听完鞠其奇一番话,“嗤!四个月才能租满?”
花委平:?
刚偏过去表示不屑窃听的脑袋瞬间甩回来!
神似雪岭白狐,眸光一沉,“李小姐,什么意思?”烦请解释清楚!
李蛮歌倒是不惧,直勾勾的目光迎上他阴沉的脸。
果真是小孩子心性,一点就炸。
说出话做出的动作却被谦谦公子的形象裹住。
想炸又有礼数的模样。
少见,着实少见…
“少掌事,您在家中环境浸润下长大,应该不会不知道——商人没挣就是亏,的道理吧?”
花委平目色略凝。
是。
他并不打算反驳这一点。
气氛稍缓。
花委平坐回主坐,“李小姐,平心而论,三十两银子就算租下一间铺子前四个月,本公子并不以为值当。”
啜口清茶后,花委平继续,“我钿雀堂就算把铺子空放在那四个月,不产生任何收益,也不至于再添倒进商铺边界砌墙费,及各种手续费。”
李蛮歌见花孔雀语气放缓,且渐渐敞开了谈。
便收起继续激怒的策略。
激,只是个对于花孔雀,此等特殊心性之人来说,初识沟通的敲门砖。
若对面逐渐褪开客气又疏远的环界。
那正事还是要用诚心的交谈才能深入。
“我也理解钿雀堂这一规定。”
花委平刚要说理解就好,二位慢走。
就听她下一句接来,“可我并不打算砌墙。”
花委平:?
算了。
这二人方才说【观察过裘冕的各商街有一段时间】之类的话,估摸着是到裘冕还没多久,初做此处生意、不明许多方面也是正常。
本公子心善,就多劳劳嘴解释一下,“李小姐说笑,店铺选定好位置后,边界砌墙,是为了避免与左右商铺租客产生矛盾。”
“李小姐若选一个店铺大小,就于那店铺两边砌墙;若选两个店铺大小,就于那店铺两端砌墙、中间不砌,保证空间更通畅。”
“依此类推。”
“若是李小姐退租,另有人选中那铺子加隔壁铺子大小的店铺——就需再请施工师傅,把隔在中间的墙敲掉,并加固梁柱。”
“所以对于新街,李小姐订下一铺子,那必是要我钿雀堂承受起码一次的砌墙成本。且后续可能还要附加一次或两次的敲墙加固成本。”
“当然运气好的话,接你后面的租客同位置大小不变,我钿雀堂倒可以省了这笔。”
话一大段,语速却不快。
谈生意嘛,条理得说清楚,话说快了绕来绕去,对方万一没听懂又问,那还得再复述一遍才最是麻烦。
小孔雀解释态度诚心。
李蛮歌他们在登门之前,就已经大致知晓这些。
当下这么一大段话摆出来,李蛮歌和鞠其奇同时对小孔雀点头,表示,在听。
花委平见他们有所反应,继续,“李小姐,你们若是一间铺子订个两年以上——由于期间,隐形利益的增加和隐形成本的降低,能拉一拉钿雀堂这边砌墙、破除、加固及手续等费用。就算是租价低一些,但看在是新街,前期并未作任何宣传的份上,也是勉强能租让的。”
“但四个月……”
花委平直接用轻摇头。摆明什么意思。
说完,花委平突然觉得——自己谦和有礼!
细眉微挑,所以,你们识相些?
李蛮歌对于他什么意思都懂,仍言,“我不是租四个月。”
花委平眨巴眨巴妖孽般的美眸:那还能谈,听听你们要多久。
“六个月。”李蛮歌
花委平一哽。
眨巴的眼睛又冷下来。
僵笑,“不行。”
“而且我不要砌墙。”李蛮歌语气郑重了些。
本是认真道出,结果却见对面——小孔雀捏的指关节泛白!
花委平深吸三口气。
忍住拳头挥过去的冲动。
前两日磨的指甲不能弄花了…
本公子前面絮絮叨叨百来字竟如全然未听!
啥破礼数?
本公子今天就不要这破礼数了!
刚要脱口喊人撵他们走——就闻见李蛮歌,“整条新街三十间铺子全租六个月!不砌墙!”
花委平张开的嘴,又闭上。
“少掌事?”鞠其奇见花委平有一瞬没说话,伸出手掌于他前方稍晃两下。
他回神。
“不好意思,失神了。方才我在回想老登…家父,家父并未告知你们租整条街三十间店铺,只说过三十两白银一间店铺一月的条件。”
“钿雀堂掌事也没给我们机会说来。”鞠其奇讪讪。
花委平一滞。
“钿雀堂掌事前几日,每次听完我们第一句话,便去喝药、恭房、回笼觉。无暇顾我、无暇顾我。”
花委平再滞。
老登话不听全,也不传完。
花委平觉得有些失面。
不想多纠结,直接开摆,“二位还是请回!”
“就算全租,三十两白银的租价,会拉低钿雀堂的价位。”
“且就算你们要求不砌墙,花某粗算一下加了手续等杂费后的租金,也就将近六千两。即两千锭银。”
“花某并不认为,偌大钿雀堂缺这两千锭银的交易。”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直白拒绝。
李蛮歌眉毛微蹙,花委平这态度比之前的周到客气更为冷漠和傲气,好不容易搞到这一步敞开了谈,又给阖上了?!
稍加思索,兵不厌诈,只能试试再激他!
从哪开始呢?
花委平他是听完其奇那些话才变得不耐烦的,这几句话里,重点词——钿雀堂掌事?
还有,花委平他刚才是不是漏嘴直呼其爹为老登?
李蛮歌站起。
鞠其奇跟着起。
李蛮歌朝门方向走。
鞠其奇倒是心中疑惑:接触这段时间以来,李小姐不像是遇到拒绝就轻易回避之人,这怎么要往外走?
形色不变,跟着小姐。
门开启一瞬时。
李蛮歌开口,“看来,钿雀堂还是以掌事的意思为主。”
略带衅色回头,“少掌事年轻,做不了决定的话——那我二人,先行告退。”
顺势蹲下身,于地面放下一张刚从袖口掏出的纸条。
“少掌事若是有想法了,可来这儿,寻我们详谈。”
直起身后,对花委平面色不敢加以观察,带着鞠其奇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飞快出钿雀堂!
激完就跑!
生怕挨揍!
鞠其奇反应过来李小姐是故技重施,开溜时还有些忐忑,“李小姐,花委平他…”
“能来则来。”李蛮歌知他想问,万一激过了不成功呢?
既然已被明确拒绝过。
再拼一把,就算是随缘,也能更心安。
李蛮歌雇了辆代步马车回自己的宅。
于车中,鞠其奇心中暗叹:前几日李小姐抄写几十份府宅地址纸条子,出门前携带四五份在袖内,今日用上,确实方便!
花委平倚在椅子上半晌,慵懒起身。
行至门口,蹲下,捻起那张折好的纸条。
展开——字不错。
反正不如本公子。
嘀咕一句,“住这儿的外地人,也不能差钱吧。跑我钿雀堂讲价钱,莫不是租的宅子?”
嘀咕完,刚要揉纸条丢了。
又觉得,此举未免略欠礼数气度。
展平揉得有点褶的纸条。
再折两下,放进腰封间。
说不定过两天就忘了这茬儿,暂留这纸条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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