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近。
鞠其奇和宋关关从位中站起。
“什么大虫子?”进门的李蛮歌噙着笑,问他们。
“其奇专门吓我呢!”宋关关将书册收回架子,“小姐,可以用饭了。”
郑复东跟于小姐身后,进餐堂。神情带一丝严肃。
鞠其奇向他看过去,郑复东几个月来,变化还真有点大——高大硬壮的身躯,从前显得呆愣,现在却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下巴青茬有时因食街事忙,忽略打理。
肩膀也比从前硬挺几分。
四人开膳。
平日里,晚上用餐后,四人会借着空闲,一同聊一天中的事。
今日,郑复东像往常一样扒完四碗大米饭,放下碗,仔细擦好嘴,便恭敬起身:“小姐,我先回房了。”
李蛮歌应允:“恩,好好休息。”
宋关关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和郑复东。
郑复东出餐堂后。
李蛮歌剩余两人,“也都回吧,早些休息。”
宋关关乖巧:“是,小姐。”应声后出房门备水备物,等会儿为小姐梳洗。
鞠其奇大致有底,眼神对小姐询问。
见小姐轻点头——鞠其奇松了口气,敛敛目光,欣慰一笑。
作揖告退。
李蛮歌踏出餐堂门槛。
天气朗阔时,月亮也又清又亮。
“望顺利。”李蛮歌喃喃。
蝉和蛙潜在草丛中,声音此起彼伏。
夏季的夜晚,风都是热的。
鞠其奇从餐堂退出后。
去厨房拎了半葫芦清酒。
借着假山、凉亭、后院围墙,最后翻上屋顶。其实倒也不用翻,院内一个角落专门修了,上屋顶看星星的阶梯。
但今天,就是想听听,葫芦里清酒晃荡的声音。
在屋顶躺下后,鞠其奇枕了只手往脑后,翘起二郎腿。
看着盛夏的繁星。
星移斗转。
壶中清酒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倒。
习习凉风往肚上吹过。
鞠其奇霎时转醒。
原来刚才喝睡着都没察觉到。
鞠其奇无奈,自顾自笑了。
摇晃葫芦——葫芦内没水声。
坐起身,揉揉有些压麻的胳膊,缓了会儿神。
已经没有酒困——凉风一吹,清醒很多。
打算回房。
不过有自知之明。
先伸出一脚,往空中探探——觉得还是虚浮了些。
于是正儿八经走到阶梯口,从阶梯下屋顶。
顺便俯瞰整个院落:小姐和关关那边的房间,仍灯火明亮,想来现下不晚,方才在屋顶没睡着多久。
落地后。
震震脚,有点麻。
路过郑复东房窗口:漆黑——应是早早睡下了。
鞠其奇止住脚步,对黑乎乎的窗口愣了会儿神。
从小姐在这置办这处宅子后,两兄弟各自拥有卧寝,再也不用挤在,脚都难以落下的,逼仄杂物房。
短短几个月,住的环境就天翻地覆了。
连带着复东也好像天翻地覆了。
看着不再那么木讷傻呼。
真好!
鞠其奇对着窗子欣慰一笑。
但这窗户黑乎乎的,今日大木头熄灯格外早。
难不成是因为,听到要独自监管食街数月的安排,觉得压力过大么?
鞠其奇又为其担忧抿嘴。
想上前叩门。
停顿片刻。
又收回手来。
既然已睡下,呼起来打搅,不好。
张张口,小声道一句,“加油。”
觉得不够,又轻声补充,“兄弟,你一定能行!”
拎着空葫芦往自己房回。
回到自己房中,直接往盥洗室去洗漱。
怕水温度太舒服,喝了酒容易睡过去。强撑着意志快速洗好,穿上备在架上的寝服,出盥洗室。
点开里室床前的烛台。
一回身。
才发现床上多出一团被衾!
吓他一大跳!
他走近前去,脱了鞋,踩上床,踹踹那团被衾!
“你才回来…哪去了你?”郑复东挠头,显然刚才已经睡着。
鞠其奇:“你来我房中蹭床就算了,你把烛台灭了干嘛?吓我一跳!”
郑复东裹着身上薄被,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地儿,“本来抱着被子和枕头,来你房间找你——你却不在。等你等的快睡着,床头烛台太晃眼,就先灭了。”
鞠其奇铺整好自己的被子,躺进去,“亏刚才以为你在房中早早歇下,我还于你门口做那么多表情。”
探出身,吹灭烛台,卧下。
几分钟的沉寂。
郑复东贴墙躺着,夏天贴墙凉。
粗粝的两手交叉,大拇指互环,“不日你们就要出远门了。”
鞠其奇:“有压力?”
郑复东深吐一口气,如实,“是啊,有点。”
鞠其奇脑中过一遍话术,刚想张嘴宽慰他几句。
又听闻郑复东,“不过,还真挺奇妙的。”
鞠其奇不明所以。
郑复东半转过来,撑着一只手,扶脑袋侧卧,“二月,我还是那个端着餐盘,拿着抹布的小厮。时不时被黑胖子欺负,却因嘴笨无力反驳。”
“转眼盛夏七月,我竟能监管好众人,在食街做事!”
顿了顿,继续,“不再是劳累繁琐的体力活,而是更为灵活细致的管理活。从碌碌的忙,变成有条理,有挑战的忙,很不一样。”
鞠其奇:“累嘛?”
“不累!”郑复东口吻肯定。
郑复东徐徐道来,“小姐安排我——中午回宅一同用餐,下午彻底结束一天工作。这比从前整天都干零零碎碎的活,有盼头的多!”
“下午小憩过后,还有一大段自由时间——跟着请的教习师傅认认字,学学算账,也挺好的。我好似精进了不少!”
暗色的屋中,他露出闪亮的大白牙,“我也确实喜欢小姐交代我的事。总感觉我更有价值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鞠其奇觉得,完全没有宽慰的必要了,“喜欢就好。”
“只是…”郑复东又犹豫开口。
鞠其奇:?
“只是,你们出远门,这一去不知要多久?”
鞠其奇:“小姐没说么?”
“说了,小姐说在约期前会赶回来。”郑复东补充,“但是,出远门这种事,时间也许会有出入。”
鞠其奇:“这几个月,就自己在宅中吃午晚饭。”
“问题不大。”郑复东倒是想得开,“虽然我会想你们的。但是一人吃也应付的来:早食在食街解决;午晚饭一回宅,阿嬢就已经备好了。你们不用操心我,我就一粗人!哈哈!”
鞠其奇也笑,又正色认真,“【食街】是小姐第一个产业。这几个月,要辛苦你守着了。”
郑复东也语气正经许多:“我的职责。”
撑累了手,躺平。
郑复东语气缓慢,“这些月来,已经与食街上下衔接好,做事的阿叔阿嬢小厮都挺敬我这个【假东家】的,并未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姐也给我了较大的权力——在大体食街制度不变的框架下,我有什么创新的想法会支持我去实验;人员行为上发现蹊跷也让我去处理。”
“小姐还在裘冕的【如斗钱庄】,预存了一些银两,用于食街万一出现特殊情况的预备资金。若有问题——钱庄的专业人士,会赶来确认真伪,再酌情调出资金。”
“我负责清日流水经营账。在食街每七日结算完工人薪酬后,小姐在【如斗钱庄】定的几位账房先生也会过来,清点七日账,折算完流水和成本后,全部归账到【如斗钱庄】下我们食街的账上,再划出小姐之前定好的数额返回来当下一个七日用得到的消耗成本,不够时打申请他们也不为难,多层登记罢了。”
“还有…”
…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
说的有些口渴,郑复东砸吧砸吧嘴。
鞠其奇全程听着,没打断。
这是复东这些月来的自我工作总结——是以前当小厮时,从来没有过的。
郑复东继续,“顾客方面,这些月来,上午食街出现的大大小小顾客情况,驾轻就熟,不再那么慌急——一有什么事,我就前去,开脸笑,【请问能帮到您什么?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当然也遇到过刁蛮的,不过,多了,觉得也问题不大。哈哈!”
鞠其奇愈发觉得,身边的这位大块头,身心一同都向大块头发展。
“所以啊。”郑复东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可以的!现下我全身都是勇气!我一定行!兄弟,我会加油!”
郑复东右手攥拳,向空中比和了一下!
为自己打气!
鞠其奇从薄被伸出手,拍拍郑复东肩头,气息肯定,“对!”
真好——这大块头都不需要他的鼓舞,也能自己鼓舞自己了!
都说勇气是消耗品。
可在有知遇的顺境中,怎么看,勇气都是一棵会成长的树,会绽开的花。
蝉鸣蛙闹中。
兄弟两睡去。
这几日晚间,郑复东都是抱着被子枕头找鞠其奇蹭床。
白日里,李蛮歌抽出空,多跑几次食街,给郑复东疑虑的一些事做些指导。
鞠其奇和宋关关随于身后。
指导后,留郑复东继续在食街忙。
他们三人到裘冕的其他市场上,置办长途出行用的到的物件。
三人从某制衣坊步出,融入熙熙攘攘的街面。
宋关关抱着,内有四套定制华服的包裹,“小姐,花公子眼光果真是不俗——送的布匹制成的衣服,哪怕用的并非复杂版制,成衣也相当好看!”
“对,小孔雀!”李蛮歌想起些什么,“还并未告知花委平我们要出远门…”
宋关关:“那…小姐,我们…”
鞠其奇打量当下走的四周环境,“此处离钿雀堂略远,过去应是要雇辆车马的。”
李蛮歌:“想来他近期应是在新开的布庄忙碌。顺道,拿我们的成衣,过去看看他。”
“是。”鞠其奇想起前几天江米串门送果子时,提及改了名的布庄,也听说了在哪个街面。
“过两个街面就是了,届时再打听具体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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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半葫芦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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