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绝而歌(修)

好饿。

这是无名从喜鹊桥下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兰江镇中响起响亮的鸡鸣,白蒙蒙的雾霭遮盖着白墙黑瓦,也湿掉整夜睡在桥下少年的衣服。

实际上他身上穿的已经很难定性为衣服还是破布了,麻布上黑一块绿一块,背上还有好大一块豁口,坦诚地展示出里头套着的银色轻衣——不过也是被灰沾脏,湿漉漉地贴在背上。

狼狈,窘迫和饥寒交迫,这已经是无名很久没有的感受了。

按照少年十八年以前的人生来说,名字什么的太久没用的确记不清楚,但好歹也是筑基的修真者,师从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高人,记事以来就是各类丹药喂养,五天前被自己师尊以历练为名封了神魂灵力,说是只有历练结束才能回去,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几乎全是凡人的兰江镇。

此世自初识仙历定下,三千年来大陆上熙熙攘攘众者,便自然分为修凡二道。有灵根能踏入修仙之途,被称为修真者,也称为修士,控灵力使仙器,天地间任其往来;没有灵根者则是注定与仙途无缘,被称为凡,在与修仙者对比下称得上飞光一隙的一生里困于生欲,可谓天差地别。

无名在来到兰江镇第五天的这个早上,觉得凡人和凡人差别也很大。

就比如他,在凡间混三天能饿两天,其中有那么一天能混到口饭吃,还是捡到半块馍,得以“饱餐”一顿。

肚子咕咕作响,无名从角落爬起来,看着桥下溪流汩汩而过的清流,考虑到如今脆弱的躯壳,还是打算找点吃的——啃树都行。

兰江镇地如其名,靠着秀丽平和的兰江,无名来了五天,从镇民偶尔的闲话与攀谈中知道这地方除开春夏偶尔会发次涝灾,大多数时候青砖白瓦,秀景织镇,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无名刚从桥底下钻出来,桥边树上,一只灰花喜鹊停在叶子已经开始发黄的树杈边,口吐人言:“今天起这么早?”

出于饥饿,无名克制地挪开了不管是想要落到树还是鸟身上的目光:“嗯,被饿醒了。”

天生万物有灵,凡人能够通过灵根修仙,而山川间植木与鸟兽虫鱼,通过某种人类不清楚的机缘,也能够踏上修行之路,他们吸取灵力转化成仅供他们操控的妖气,本来应该是和修者一个赛道的强力竞争对手,但妖类的机缘实在太过特殊,放眼整个世界也是少数,自仙历初元和修士就是和平相处的关系。

像无名认识的这只连化形都不会的小妖,在他以往的认知中顶多算个吉祥物。

因为口吐人言经常被打成妖物干脆装了多年哑巴的喜鹊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险些热泪盈眶,恨不能跟无名结成拜把子兄弟。于是,一人一妖的孽缘也就此结下。

“现在知道饿了?我说你有手有脚的,就算是要历劫,能不能先找份活计填饱肚子再说,不是我说真的,总不能寄希望于我每天都能好运地被镇上厨子投喂吧?”

作为一只无聊就爱来找无名说话的喜鹊,它也知道无名是为历劫而来,出于对兄弟的关心,还有对唯一能和它说话的人的关心,它迫切道:“再说了,你真确定你师父让你历得是情劫,修士有情劫这个东西吗?”

普世修真者,一般情况下也只有雷劫,还是突破大关的那种金丹元婴境界——情劫,这还是喜鹊第一次听说。

无名闻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当然,我本来只是个筑基,从哪找雷劫渡,师尊最常给我看的就是什么修仙什么情劫的本子,他说让我历练又不说什么劫数,肯定是情劫了。”

“说的也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是讲的这种情节——等等,喳喳喳!你别吃树叶啊!!!”

喜鹊急得连鸟语都飙出来,扑腾就落到无名肩膀上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猛得去啄他手:“你先等等行不行,虽然说我没看过谁历情劫,但是你真的想历的话,为什么一开口就问对方要不要帮自己历劫啊?”

“为什么不能说?”无名看着被啄落的树叶,嘴里面涩得要命,开口艰难,“我就是为了历劫啊。”

喜鹊恨不能翻个白眼,拍了他一翅膀,“我说你前半生是不是被养得白痴过头了,用脚想都知道——像你这样衣衫褴褛举止怪异的人冲上来说和我历劫会被当成精神失常吧?”

其实衣衫褴褛这件事怪不得无名——无名刚进镇子,相貌平平,身上穿得齐整,明明看起来是个温和无害的路人,谁料他一张口就是对着桥底下初见的乞儿说:

“你好,请问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历劫?”

当然,对于平头百姓来说,知道修真者也就知道雷劫。无名此话,等同于说能不能帮我挡雷一样,完全是害人性命。

不知道多少年前,也真的有修士抓凡人抗天雷——那凡人下场之惨,至今都还是凡人的饭后谈资。

听到如此言论,乞儿自然是勃然大怒,看无名孤身一人,竟然集合起镇上的下九流准备一起殴打“居心险恶”的无名。

不过少年从修士沦为凡人,好歹也是在努力中度过了他的前半生,失去了灵力,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没有丢掉,给围殴他的人打得痛哭流涕,霸占了人家乞儿原来的桥洞。

这么一打,虽然他们没占到便宜,但是无名被划伤撕破的衣服和能够被划破的皮肤却让大家彻底确认了他的凡人身份:

修士是默认的有灵气护体,怎么会被区区凡人伤到?

他们发现了无名真是凡人,又兼之乞儿作为头儿,桥洞被抢,一天就得找无名打三回,直到昨天才消停,搞得少年仅剩的一件衣服惨烈到如此境地。

说是无名口不择言的报应,也该到头了。

“停停停,这树叶有什么好吃的,你虫子转世啊!”喜鹊妖一个晃神,少年居然又啃起了树叶,他再次啄了人一口,恨铁不成钢,“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

无名停住了手,快速地把嚼碎的树叶残渣吞了下去,“我感觉还行,吃两口感觉就不苦了。”

“我不是问你好不好吃!”

……

喜鹊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发觉自己能谈话的对象居然只是一个呆傻且胃口好的有点诡异的乞丐,鸟脸上竟然能看出绝望之色。

喜鹊看着少年那张寡淡到扔进人堆里就能没了的脸,颇为语重心长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一没名字没身份没脸的三无人员,就算找个人坦诚说我要找你历情劫,就和李大锤对鸡说我要做汤所以请你别跑一样——毛都摸不到一根,谁敢和你谈啊?”

李大锤是镇上富商家的厨子,因其一手出神入化的烧鸡被喜鹊挂在嘴边,短短五天,无名也是对此人物相熟起来。无名虽然不懂喜鹊作为好歹和鸡沾点关系的妖怪为何喜欢吃烧鸡,但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他选择摇了摇头。

“李大厨真想炖鸡汤的话,鸡是跑不掉的。”

“那我问你,你这么想历情劫,至今为止,是不是连谈情说爱的对象都找不到?”

“是。”

“既然如此,你不如来听听我的方法。”喜鹊闻言,语音都得意起来,“既然是情劫,那想必一定要一段真挚的感情,所以首先,你就不能说你是来历劫的,你要抛弃这种功利的想法,改变为,我是来谈恋爱的!”

无名有些犹疑,“这样主动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情劫情劫,就她爱上你怎么劫,我听说书的那些故事,明显两个人都要动真情的,你真去谈了,也真有了请,怎么叫骗?”

这么一番言辞凿凿下来,无名也被喜鹊说服了,心觉有两分道理,不由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追人谈恋爱然后等着历劫啊,你不是看过话本吗?”喜鹊本来想一翅膀呼无名头上,但是看着对方乱七八糟的头发,最后还是忍住了,“你想想,感情愈深,情劫的效果肯定越好。”

无名继续点头。

“最后,把自己倒腾干净找个活计,顺便活这么大名字都没有,你之后怎么给喜欢的人介绍自己——我是个白痴流浪街头请你和我谈恋爱吧,我觉得谁都不会接受的,”喜鹊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回了最终的议题,“这是你的当务之急,懂吗?”

“好吧。”无名抿着唇,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师尊一般叫我道号,凡人不兴这个,我现在能记起有关自己本名的,似乎是姓叶?”

“那你就叫叶嘉名吧。”喜鹊一锤定音,“叶嘉名,叶假名,是不是很好记?”

“嗯。”吃树叶吃得半饱的叶嘉名点点头,下意识摸上了右耳垂,“谢谢你。”

那个地方有一颗小巧玲珑的红痣,原为一点朱砂促成,联通他皮肉骨相,由此相貌全藏,不见真容。

此术寥寥人知,锁灵藏魂,名为易水印。

再次大修,我从头开始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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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叶嘉名(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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