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尽释前嫌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知道跟他否定过他多少次,偏是这一次,这样轻、这样微小的反抗,让霍星流觉得无比惊喜。

但冲动过去,不禁又怀疑起来,“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梁鸢她重重地、带着表演性质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可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说我昨天不过是画蛇添足,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终于发觉出一点端倪,他便忍着痛,反手摸索着,艰难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晃了晃:“你说。”

梁鸢这才用郑重开口:“霍星流,如果你不想再在遇到那种事情的时候被我落井下石,你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对我了!”

他立刻就不同意了,甚至感到委屈:“我怎样对你?我怎样对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别的不说,光是我这世上唯一懂你、理解你的人这一点,你就该听我的话。你应该把我当老师,当父亲,当……,我对你是知遇之恩!”

“不!才不是!是,你救我,照顾我,还纵容我,宽宥我,但是你不尊重我。你把我当学生,也把我当情人,你把我当女儿,又把我当宠物。霍星流,你这才不是知遇之恩,只不过是豢养之情!”梁鸢的声音一再拔高,声调中又燃起了火星四射的火药味。

霍星流不能反驳,但振振有词:“不光是你,我对所有人都一样。我费尽心机,千辛万苦要挣得就是一个‘赢’字,难道我是为了在高处和手下败将们平起平坐吗?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我更好又对你更好的人了。”

“也许吧!”她就是这样斤斤计较,学他的语气说话,然后又用回自己的语调说,“但是你不是喜欢我吗?就算世界有规则,感情又不讲道理和公平。如果你真觉得只要把我的人留在你身边,那你大可一意孤行。”

见他不再争了,她才继续道,“如果,你想要更多,那你必须学会在替我做决定前先问我的意思。这一点儿也不难,反正……你总也迁就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并不协调的呼吸声。

“我打算陪你去燕国。”漫长的沉默过后,霍星流突然说。

“嗯?……嗯?!”梁鸢很惊讶得一时转圜不过来,“你这是打算改…不对,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打算?!不对不对,我一早就想要问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想要去燕国?!”

“这还用想吗?”他瞥她一眼,那种尽在掌握又云淡风轻的模样重又浮现了,你既知道连城璧,而且为了隐瞒它骗我,就证明这个东西有用,而且多半也只有你能用。但你又分不出匕首真假,所以它并不属于你。我知道你杀了你的弟弟,也就能猜出来你是从他那儿抢来的。那么一个从亡国之君手中得到的东西,加上史书里关于燕楚交好的佐证,自然就知道你是想要向燕天子求助了。”

他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这不是突然的,这是从我找到那把匕首开始就有的想法。你一个人去绝无可能,你连北都找不明白。我不仅可以带你去,还能保护你。就算遇到危险意外,只要你不在我带你走的时候捅我两刀,就能全身而退。当然,不论你得到了什么,我都要跟你分。”

“霍星流,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那么,现在是要谈交易还是谈感情?”

“当我没说。”

他直视着她,既不强势也不执拗,只是平静的、恳切的说:“我当然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在乎你的感受,才和你说实话。你也说我了解你,若我真顺着你的意思哄骗你,你分得出来吗?如果我真的只想把你当一个玩具,我有太多太多能做的,但是我都没有。”

他略略停顿,仿佛在给她思考的时间,也是在审视自己,“也许我对你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称心如意,但我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恶。如果你想我一直惯着你,那你就把全部都交给我。如果你想要思考和自由,就要讲道理。”

梁鸢有些哑口无言,连上药的动作也停住了。脸颊更因为内心的贪婪被这样清晰的剖白出来而发烫。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得也不是尊重,她一向只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讲道理,只要达成想要的目的,她并不在乎手段,哪怕胡搅蛮缠、哪怕撒娇打滚。

长久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她有点丧气地耷拉下来,素日里的张扬和伶牙俐齿不见踪影。终于,她鼓起了勇气,用前所未有的、笨拙的坦诚,很难为情的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很幼稚?”

“觉得。”霍星流毫不犹豫。

就在梁鸢再次被打击的时候,他不顾伤口疼痛,再次支起身子,将碍事的软枕和散落的纱布一股脑儿推到里侧。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心微蹙,却丝毫未减缓他的速度,三两下就到了她的面前:“但是你还小,又在那样的日子里长大,所以觉得被亏欠也是应该的。旁人怎样我不知道,在我眼里,小孩子觉得自己应该有糖果又没有错。”

梁鸢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这份不合常理的宽容弄得心头震动,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撇撇嘴转移话题:“我哪里小了,我马上就满十七岁了,我的姐姐们在我时都早已经为人妻母!我最大的那个姐姐在我这时候都生过两个孩子啦。”

他眉头微皱,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的身体又不行。”看病的时候她就被把出来过,气体双虚,月信不稳,一年也来过的癸水勉强比一只手多点,除非精心长久的调养,否则很难有孕。说完发觉失言,连忙着补,“这不是你的错,慢症也急不来……”

眼看着就要鸡同鸭讲,梁鸢赶紧打断,甚至还不以为然的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在乎那些,之前不久跟裴小郎君走了么?”她反而对他很好奇,“我原以为我是最奇怪的了,你竟比我更奇怪,对女人挑拣也就算了,孩子是自己的血脉,生育的苦也不用你吃,你怎的也不想?”

霍星流有一瞬的躲闪:“那些有什么好的。”逃避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立刻就重新将视线牢牢锁住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只钟意你,你才应该是我的骨头。”

梁鸢被这奇怪的比喻砸得懵了一下,旋即噗嗤笑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要把自己比成狗?”

他板起脸,说她不解风情:“想到哪里去了!”主动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压着去感受,“我说的骨头,是在我血肉里的骨头。如果一定到了年纪就该用血和肉去供养别人,我宁愿是你。”

梁鸢这会还有些忸怩,不肯接他的话,自顾自沉浸在刚刚的误会里:“你想得这个不好,不如我想得好。”

霍星流无奈,笑骂了句“对牛弹琴”,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把她不断地往自己怀里拉,直到她完全得贴在自己胸膛。小姑娘害羞又好奇地听着他的心跳,看似随意地在他胸口画圈,实则暗搓搓揩油:“唔,那位荀副将不知道你的秘密吧?”

“嗯?自然。他太刚正,那些事情说不得。”

她终于舍得仰起脸看他:“那你怎么就敢告诉我?昨天如果我动了别的心思,你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他一如既往的了然:“你是聪明姑娘,只是未经世事琢磨。而且你最计较得失,肯定不会做那种傻事。”

“好吧。”梁鸢一噘嘴,声音倏地小了,嘟嘟囔囔,像是埋怨,又像是解释,“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惊天的秘密只告诉我一个人,和把生死都交托给我有什么区别?早知道你这么看重我,我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说不定即便你不说,我也会主动请你带我去燕国。”

结果霍星流的唇角往下一撇,带着浓浓的无奈:“你问过吗?你给过我说过的机会吗?”他对她的‘恶行’如数家珍,“前半个月一句真话没有,带回来(‘是抓’,梁鸢在一旁纠正)之后,更是连一句人话都不说了。你一见我就大发雷霆,我就算想说也没机会。”

梁鸢自知理亏,很狼狈地去捂他的嘴:“好了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秦国的男子怎地这样小心眼,一点点错处就要翻来覆去的提,冷宫里的废妃也不见得有你的怨气重。”

霍星流看她面红耳赤,也就不再让她难堪,倒是在她掌心亲了亲:“那以后,就叫回你小鸢吧。”

结果被梁鸢瞪了过来:“晚了!昨天的时候我已经和他们说我叫小狸啦。”

“没关系,那就私下里叫。只我一个人这样叫你,更好。”

她的手被亲得发麻,不知道为什么,深秋的天气,却觉得浑身发烫,她挣扎着离开:“行了行了,我去叫人弄些吃的来。你快躺回去!”

他垂下眼睫,不再看她慌张的神情,只是抓着她没能完全缩回去的那只手,沉默地,在她的腕上亲吻。温热的、有些干燥的唇印在她跳动的脉搏上,留下细密而滚烫的印记。

梁鸢终于迟钝得明白过来,连忙挣扎地要抽回手,还不忘翻旧账:“之前你不是最六根清净么!现在不好了,又动了心思!……放、放开!”她顾忌他的伤,也不敢真的使蛮力,拉扯着就被圈回去了。她只好瞪他,虚张声势的吓唬他,“色字头上一把刀,自重!再说了,你…你都这样了。”

“这你就不懂了。行刑也有行刑的规矩,四十下全在背上,腰可一点事没有。”

——色字头上一把刀,能挨几刀是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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