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因临近晌午,石婵追出去时,医馆内外比她来时更加人满为患。
哪怕她觉得自己健步如飞,但在一群急着看诊治病往里涌的人群中,她想追到已走到门口的人,可是十分不易之事。
“喂,等,等等!”
口干舌燥之际,哪怕想出声喊人,能发出的声音也十分有限。
更不用说石婵身边的痛苦呻吟与焦急呼救更是一个比一个嘹亮,而她想喊住的门口人影却已就快消失在门外的日光中。
“……咳咳,喂!——”
也不知是跑的太急以至体力不济了,还是刚人群太挤,穿行其间以至呼吸不畅。
石婵还想聚力再大喊一声的时候,才刚张嘴,眼前便霎时一黑。且黑中还闪着金星好不漂亮。
“哎呀,小姑娘你喊错方向啦。廖大夫刚回来了,正在里面堂上看诊呢。你往门口儿使的哪门子劲儿?快快,跟着我往里走吧。”
耳边的声音嗡嗡隆隆还没散,眼前一片昏黑的石婵便察觉,自个冷汗淋漓麻痒木痛的手上,忽然多了一片粗糙的温暖的地方。
麻木僵硬的被扯着走了一段不知是长是短的路后,耳边忽又响起那一阵嘈杂的喧闹争执声。
那阵声音尖锐刺耳又快又急,石婵虽知是一群人说话,却根本分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紧跟着,那把苍老温暖的声音又再次不疾不徐的响起。
“哎,别急别急,不是我不懂规矩,是这丫头看起来不大好,若让人在这宝芝堂出事,岂不是廖大夫的罪过?再说若任由人在身边没气儿,大清早的你们也不觉晦气?”
嘈杂的闹腾终于消停了一瞬。
石婵哪怕视野混沌,却莫名感觉的出无数视线汇集在她身上的**,并周围一片退步抽气声。而很快又有一道粗犷的声音炸起,冷笑道。
“老家伙,你这为早些看上病,张嘴就咒自家孙女儿,倒也不嫌不吉利!”
这回搭话的不是那把苍老的声音,随着脚步靠近声,一清冽温和的男声开口道。
“来,让一让,发生什么了?是谁发急症吗?”
石婵视野渐渐清明起来,在昏黑中渐渐显现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影中,一高瘦且明显区别于周围人群的亮白色身影慢慢靠近,在她身前站定。
与此同时,周围一片“廖大夫”,“大夫”的招呼声此起彼伏响起。
比之身周的乌龙,石婵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人好高,声音真好听。
不过,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苍山落雪时看起来的感觉呢?明明是那么温柔,温和的嗓音。
石婵正百思不得其解,额心忽然一凉。
下一瞬,那道好听却过于清冷的声音又再响起。
“能听清吗?”
石婵不知这话是否问她,只本能的一点头。下一息那清冷声音便接道:“别怕,闭好眼。忍着些,也许会有点儿疼。”
那声音又轻又快,话音落地的瞬间,额心原本冰凉又渐渐温热的地方突然一空。
还不等石婵反应过来,那处就猛地一下针刺痛。
但很快,那疼就莫名淡了。随之而来的是似有似无的麻,沿着身体里筋脉,渐渐弥漫扩散的奇妙感觉。
就在石婵还沉浸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中之时,那清冷的声音又道:“施针后不能随意行动,你就在此地略歇歇吧。一会儿会有人给你拿椅子来。”
“老人家与她不是一家吧?来宝芝堂是有何事?”
“哦,廖大夫!我,我没事,没事。就是家里老婆子的药吃完了,再来开两幅。”
“这出门的功夫,就碰到小丫头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我看她面色不好,怕出事儿,这才为其引路往里带,就怕一个不好,咳,眼下即已无事了,我就回家去啦。”
廖大夫的清冷嗓音还是不疾不徐,“嗯,我记得你和你家王婆婆,您老慢走,一旬内空闲了让王婆婆再来一趟,节气变动该再诊脉瞧瞧了。”
苍老的声音一顿后极激动的一阵道谢,接着便恭敬亲热的告辞远去。
石婵本想睁眼看看,那个在她自身都没察觉,却主动伸手帮忙的老者。却不想眼帘才有颤动,便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一声轻斥。
“别乱动!你这针在印堂,一个不慎断针,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我这庙小,医术不精,更是回天乏术。”
这话说的文绉绉,内涵就一句——不想死老实闭眼待着。
石婵自然是还没活够呢,且她今年还多了个非去做不可的大事,越发珍重自己的小命儿。
因此听到这话的一瞬,立时就老老实实再不肯又一丝多余的举动,只当自己是根木头。甚至在之后有人给她搬来了椅子,都纹丝不动站到了拔针才算。
这期间,似乎是嗓音清冷的廖大夫也自带清冷气质。自他出现之后那群叽叽喳喳听不清再吵闹些什么的人,竟自此安静下来再不喧闹了。
又或是那些人,发现更该将注意与精力放在此行的真正目的,而非口舌上。
再秩序恢复许久,医馆的药童刚给石婵取完针,消失许久的石老爹身影,作品每个算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医馆门外的街边。
看得出他是匆忙赶回,并不算薄的衣袍都走的四散飞起。而身上原本披着的,下山这一路都不曾嫌烦脱掉的厚斗篷,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是去了哪里?又为何如此着急回来?
石婵心中困惑之时,身边刚给她取完针的药童,还在念叨。
“……这药膏你好生用着,手上的伤近几日别沾凉水。还有你拿姐妹,我师父刚去看过,说暂且留在宝芝堂养病为好,或你们住的近也行,就是每日都需来施针调理……”
本想听药童说完,再商量诊金的石婵,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似乎有人自后面追上了她家老爹。且两人拉扯中,那人似乎还准备将人拽走?
这回再让老爹“走丢”了,她怕今晚自个和青桔都要露宿街头,餐风饮露不可!
“你先等等,我去找个人去去就回!这东西压给你们暂代诊金好了。我那姐妹病情万不可耽搁,拜托拜托!”
石婵炮仗般拉着药童直奔门口,边说边跑中还不忘边掏自个腰间并袖筒。几乎将身上值钱的小玩意儿搜刮一遍后,便一股脑都塞到对方怀里,又被对方硬塞了什么在手。
最后半句话几乎都是跑出宝芝堂的瞬间,回头冲对方喊出来的。
虽看清那好像应叫青山的药童为难,但眼下她实在也无他法,只能霸王硬上弓的用强了。
好在,她行动不慢,临事果决。追到老爹消失的巷子口后并没跟丢,一路勉强尾随了上去。
福源茶楼内,靠窗临街的一处角落桌边。
“客官真打算坐这儿?眼下时辰还早,此处僻静是僻静,但离前面有些远,眼下店里只我一个,顾了前面怕顾不全后面,慢待了二位。小店还有景色更好的位子,不如……”
“多事儿!快去备两壶热酒,我们哥俩边说话还能暖暖身子。这天儿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冷,如今也不下雪,简直比往年的隆冬都难熬啊!”
拉着石海玉一路小跑来这里的男子呵斥后,又转向石海玉抱怨,边说边搓着两手取暖。
而边搓边哈气还不够似的,片刻间又跺脚又是搓耳朵。细看那指尖,鼻尖,耳朵尖都是通红一片,看样子真是懂得不轻。
石海玉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将一直不时望向店门外的视线,到底转回了身前,并一掀衣摆坐在了桌边。
“小二哥,再来一壶热烫的姜枣茶,一碟桔红糕,一碟儿椒盐桃片与玫瑰酥糖的合拼。若不是很麻烦,有劳带一个煨茶的炭火小炉。”
“不用担心,我们只略坐坐,不会久留。”
原本被抢白的面红耳赤,左右为难的店小二听到这话,瞬间放心了不少,一叠声儿的应承。
“好嘞,客官稍候,好酒好菜这就上。”
边说,边手脚麻利的将本就干净的桌椅又擦了一遍,还贴心的将石海玉这一侧的窗户半掩,免得外面寒风冲进来让人着凉。
之后脚不沾地去给两人张罗吃喝。
小二刚走不远,原本冷的打颤,抓耳挠腮的男子也坐到了石海玉对面,且不忿的冲远去的背影无声呸了一口。
“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为小爷是吃醉了酒就不给银子的泼皮无赖啊?!哼……”
石海玉不等人说完,已猜的出后面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因此眉头一瞬难以自抑的狠狠一皱却又很快暗自抚平。左手屈指,轻扣桌面。
“找我何事?有话直说,我还有急事。”
“哎,十七哥何苦这么冷淡?咱们好歹也是同族,许久不见,眼下又是佳节,难得遇上,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石海玉面色更冷,只冷声两字,便截断对方滔滔不绝。
“正事。”
显然这人清楚再多啰嗦也不过徒劳,且不仅无用,没准儿还激的石海玉直接抬腿出门。
那刚刚才点的吃喝……
东西虽都好,可这银子他可不想白花啊!
因此眼珠儿半转,他便不再耽搁,直接张口开门见山。
“十七哥听说家里要筹银子,想建一个什么族学,还是书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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