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杀猪客的地方还挺远的......”陈今稍微慢吴增两步,这小坡走得人有些气喘。毕竟滇南属于高原地区,在这儿走山路对于平原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快到了,就在水库后面。”吴增倒是不觉着累,他时刻兴奋着,像个精力充沛的小男孩。
勐勒村有一大一小两个水库,小水库在围山上,大水库在山下,二者阶梯式相连,而那供游客参与的杀猪客,便是起在了围山的半腰上。
“嘿!嘿嘿!”二人还未到达,一些少数民族的歌声就已传入耳来,听上去喜庆有力。
“咯咯哒…..”
“小心!”陈今抓了吴增的肩膀,猛的把他往后一拉,躲开了那只从天而降的土鸡。这土鸡大概是在山间散养的,正巧落在了吴增刚才的位置,落地瞬间,带起了一阵黄土,也吹来了一阵鸡屎味的风。
吴增回过神来,把手机熄屏装兜,对着陈今咧着大嘴卖笑,“神机妙算,侠肝义胆。”
“你好好看看路行吗?”陈今隐约在他熄屏间隙看到了几个字——警方在滇南......
“哎呀,我这不是给你个机会就我一命,不然你老觉得吐我身上有愧于我,满身不自在。”吴增半弯腰,凑近了朝陈今说道,眼神直勾勾的黏在了陈今脸上。
陈今耳朵又开始发烫,他立马看向别处,转身径直从吴增身边略过,走进了参加杀猪客的内场。
这地方很大,门口挂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滇南第一猪”。内场靠山处做了很大的一个泥巴窖,大概是用来烧猪使的,周遭种了些绿色的草,不过看上去跟山上的杂草好似没什么两样。
“先来这叠开钱。”门口的大妈招呼两人过来付钱,“一个人25块。”
“我来。”吴增潇洒的撂下50块钱,回头对陈今说道:“感激您刚才的助人为乐。”
陈今没办法像吴增一般自然的同别人说笑打趣,他很i,对外的每一句话都要先仔细斟酌,所以吴增这样密集的对话只能让他觉得神经紧绷,必须随时想着如何回应才能不让场子冷下来。
交完钱两人进了内场,里面除了本地人外,还有镇上导游带来的小型旅游团,一行六人都头戴红色鸭舌帽,方便找人。其中三人看起来像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出来玩的,小孩整个场子乱跑,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一头膘肥体壮的生猪被几位黑皮汉子合力按住,它不安地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嚎叫,但终究敌不过人们的力量,被压着上了桌。一位绑了头巾的大叔,手持锋利的尖刀,伴随着“噗嗤”一声,刀锋精准地刺入猪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旁边的妇女把早已准备好的大铁桶推过去,鲜血很快就把桶装满了。
旁边的土窖里被人塞了一堆东西进去引燃,有旧报纸、干净的黄厕纸,甚至还有人不要的旧衣服。窖里的大火燃得很快,烧火的人继续往里加着枯草杆子,火势更加旺了,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一阵暖流。
生猪鲜血流干,几名本地的汉子连拖带拽,把整猪推进了土窖,这便是烧猪了。空气中弥漫着猪皮的被火燎考的焦香,和草秆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诱人。村民们并没有让这头猪在窖里呆很久,他们很快便熄了火,几个汉子合伙把猪拉了出来。
整头猪是被直接放在火上烤的,现在猪皮焦黑,看上去几乎是一块黑炭。妇女们立马接手,用水管在猪皮上冲刷着,同时拿着小刀一点点的把猪皮上的焦炭给刮了下来。
烤焦的地方一落地,金黄的猪皮便露了出来。
好不容易刮擦干净了,杀猪的大师傅携刀而至,刷刷几下便把整猪剖开。这猪除了表皮焦黄,里面的肉竟然还是生的。
猪皮被片出来摆盘,猪板油被割下炼油;三线肉被切块、切条分装,一部分送去烤,一部分留着小炒;纯瘦肉被剁碎成泥,加入腌菜凉拌;猪肠被单独留下清洗,等着送到一旁制成香肠。
整个场子里的男女老少,分工有序,大家对这两天一次的杀猪客流程很是熟悉。
猪皮很快被抬上桌,旁边放了干辣椒面供大家蘸食。
“怎么样?是大场面吧?”吴增把凳子拉近陈今,邀功似的说道。
陈今自小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从没见过杀鸡宰鸭的场面,更别提是这么老大一头生猪在眼前放血烤熟的画面了,要说不震撼确实是假的,生猪喷血的瞬间,他只觉得心脏砰砰跳。
“还行吧.....”陈今扭头:“这猪不是还没烤熟吗,皮可以直接吃?”
“试试呗,蘸这个。”吴增夹了一筷子猪皮,蘸了辣椒面后递到陈今嘴边,“我忘了,你脸皮薄。”
说罢,他便一口把猪皮吞下,一口过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眼神发亮的示意陈今试试。
陈今眼瞅着同桌的旅游团都下筷了,这会儿要是不吃倒显得自己特立独行了,他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居然还不错。
“哟!哟哟!”有个村民打开了音乐,山歌通过几个大音响传了出来。
一开始只有个领头的大叔在音响边上蹦跶,逐渐的,越来越多本地人加入,慢慢形成一个圈,大家围着音响转圈跳舞,这便是当地的打歌活动了。
吴增饶有兴致的看向那边,但却没有动作。
“你不去吗?”陈今疑惑。
“你不去吗?”吴增反问。
“我肯定不去。”陈今表示抗拒。
“那我也不去。”吴增撇嘴。
这人不能是因为要跟自己在这儿耗着才不去的吧?!陈今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别给我搞这种道德绑架啊,你想去就去,整的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你想去就去啊!”陈今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
“那你跑了怎么办?”吴增说得满脸真诚。
“......”
“小兄弟,你们也来参加这个噶?”车上给陈今塑料袋子的姐姐突然出现,她依旧穿着浅绿色的衬衫。
陈今突然有种找到亲人的亲切感,连忙从旁边的塑料凳子摞里拿了个凳子让姐姐坐下,他只觉得再跟吴增单独待下去,会在这高原地区因为血压爆表而亡。
“有人陪你,那我就走了。”吴增蹦跶着站了起来,朝他心心念念的打歌场出发。
“姐,刚才车上真的谢谢你。”陈今连忙道谢,“我叫陈今,怎么称呼您?”
“我比你们都大,你们叫我阿萍姐就得。”
“萍姐。“陈今又变回了那个礼貌的孩子,“这个活动平时你们也会来参加吗?”
“我也是来旅游呢,第一次参加。”
“这样子,我们还以为您是本地的。”说完陈今只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变相说她黑吗。
“我虽然是滇南呢,但不是这边呢人,就才是长呢黑,经常有人帮我认错。”萍姐倒是不在意,笑着回道,表情温柔。
陈今尴尬的笑了两声,二人之间又陷入无声,周围只剩其他人说笑嬉闹的声音,尤其是那位来旅游的小孙子,嘴里不停念叨着要吃肉要吃肉,聒噪极了。
“来,尝瞧这个。”围了围巾的大叔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端了一盘猪红生和一碟香肠上来,“红生是刚刚拌呢,掺了水腌菜,香肠是之前那几天揣呢,这下正好吃,看瞧你们吃得习惯那种?”
陈今看着两盘东西被摆上桌,一边是色泽诱人,油润喷香的香肠,另一边则是新鲜生猪血拌的新鲜生猪肉,混了咸菜佐料拌成一团,明眼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周围的游客面面相觑,他们的想法跟陈今一样,大家都从香肠盘子里捻了一块进嘴,那碗猪红生无人敢试。
陈今是随大流的,他起身就要去拿香肠,“那萍姐,我们试试这个?”
下一秒,吴增的声音从后方响起,陈今的声音直接被盖了过去。
“我们自然是要试试这当地的特色啦。”吴增单手把陈今按回座位,用勺子往两人的碗里各舀了一勺猪红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我不......”
“你不想吃那普通的香肠对吧,那咱们就试试这个好东西。”吴增不由分说的往陈今的嘴里喂了一勺猪红生。
陈今瞬间满口血红,他僵硬的嚼了嚼嘴里的东西,没敢细品便吞了下去。
该说不说,这猪红生味道还不错,肉质细腻,口感柔嫩滑爽,混有调料的香气,真挺好吃的。
“不错吧~”吴增也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用的是刚才喂陈今的勺子,动作自然,毫不生分。
“哎你......”
“那我也跟着两个小帅哥尝尝鲜吧。”阿萍姐竟然也随了两人的步伐,舀了猪红生来吃。
对面旅游团的秃头爷爷看着眼前三人茹毛饮血的模样,竟也生出了尝尝的念头,但筷子还没伸出去就被身旁的奶奶打断了,“你几岁了!小心肚子里长虫!”
“三个客人可以呢!这个猪红生是基本不有外地人敢吃,难得遇着有品味呢!”端菜的大叔乐呵道:“怕长虫,吃叠我们这个自己泡呢野参酒,虫就杀死了。”
三个小酒杯立马摆了上来,一位本地的小伙为三人添满了自酿酒。
一口酒下肚,陈今辣得舌尖喷火,没想到这酒这么烧心。一顿饭吃这么多刺激的东西,陈今只觉得这会肚子里有些翻江倒海,不会真的长虫了吧......
村民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哪桌的肉少了、茶空了都会立即补上,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多吃一点,桌边的客人个个都吃的满嘴流油。
陈今倒是吃不下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一开一合,随后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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