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打量着谢一冭,这位赫赫有名的女帝,若是想对他们陛下做什么,即便是他想护住也是护不住的,福清只能依言退下,在一旁等着孙望召唤。
“孙小殿下,一时之间改不了口,也无碍的。”谢一冭慢慢走近孙望,“听说小殿下不愿意吃下地狱果实,为何?”
孙望的眼圈还红着,长长的睫毛还湿着,看着冭帝心中一软,她好像欺负这小孩欺负得有些狠了,早知是如此有意思的小孩,多留一阵他孙氏王朝的名头,也不是不行。
“孙小殿下,为何呢?”冭帝又问一句。
“烦恼不会消失,世界又不是一直有趣,也没有想要长长久久陪伴的人,长生不死又有何用?”孙望答道。
“哦?是吗?”
孙望抬起头,就撞近谢一冭的眼眸之中,他盯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小殿下,你看呆了呢。”谢一冭出言提醒他。
“咳——”孙望转过头去,在心中懊恼,怎么能被部洲的女帝给吸引住?这可是灭亡孙氏王朝的人。
“小殿下,真可爱呢。”
谢一冭觉得孙望因咬紧后槽牙而鼓起的脸颊十分好捏,为了验证是否如她心中所想,便上手亲自感受了一下,惊得孙望往后一弹,连退三步。
“冭帝,你对朕做了什么!!!”
孙望的惊呼惹得福清冒出头来,也惊呼一声,“陛下——”
“福清,退下去,离远点!”孙望赶紧制止福清。
“是。”孙望开口,福清只能弱弱地退得更远。
“朕想做什么?”谢一冭靠近孙望,直言道:“朕看上小殿下了呢。”谢一冭一把揽住孙望的腰,将人带进怀中,孙望顿时满脸通红,伸手去推谢一冭。
“小殿下,这下知道不吃下地狱果实的坏处了吗?你以为你能拒绝得了朕?”
“你——”如谢一冭所说,孙望无法撼动谢一冭分毫。
“小殿下难道不是也看上朕了吗?不然怎么心跳如此之快?小殿下,可没什么可以瞒得住不死者的五感,你说是不是?”
谢一冭说话时靠近孙望的耳廓,说话的气息吹得孙望耳朵痒痒的,可孙望却又很没出息地不愿躲开。
“小殿下,我们要飞了哦,抱住朕。”谢一冭抱着孙望一路飞去了孙望的寝宫,将人压在床榻之时,还在说,“小殿下,你瞧,不死者的五感是不是很厉害?光凭寝宫中带的小殿下气息,朕就能找到你日夜休息之处。”
于是,孙望的脸更红了。
在孙望同谢一冭一同沉沦之时,孙望的脑海里浮现出周亮所谈论起的冭帝,“冭帝是他的姐姐。”
该死,谢家人是不是专会给人下**药。
“福清,随朕、不,随我去看看,去看看南方,去看看北方,去看看孙家世世代代的社稷国家。”第二日,孙望对福清说道。
福清看着穿着高领衣的陛下,沉默不语,很默契地没有追问陛下昨日下午到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新的朝廷各城池拔地而起,曾经的一切早已了无痕迹,曾经的流血和伤痛,更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罪己诏之后,冭帝为了表明自己想要保护有死者的决心,在将不死者输送至大衍朝廷生活的同时,也下诏令:
不死者可迁移至朝廷生活,有死者亦可迁移至部洲生活,有死者、不死者,等同视之,再无区别。朝廷于部洲不再以两界区分,如今的世界,称之为新世界。以新世界之称,易名换帜,才好有新气象新面貌。
在此之后,冭帝的『人主』制度也紧随其后:
新世界不可一日无主,自新世界新起,尊奉谢一冭为『人主』,有死者与不死者和平相处,再无战争。
『人主』这一概念制度,在朝廷很快得到认可,而在侏儒中,依然还有少数侏儒并不认可“人主制度“,但弱者没有发言权,侏儒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还是有死者听话,任由咱们拿捏,这些个侏儒要是也乖乖听话就好了。“
“哼,老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朝廷人一直就有‘人主’概念。其一么,便是臣民的君主,又名万乘之主,其权势为天下人之最,以威行掌国家大权;其二么,便是将这人主之名头,套用在朝廷女子身上,女子之人主,在家时是父母兄弟,出嫁时是丈夫儿子,这女子无论是死是活,一应事务,俱由人主定夺。”
说话的人沾沾自喜,他虽是不死者,但却被派往朝廷,前去掌管朝廷文化接洽事务,常年不回部洲,以至于部洲大小新闻,他都插不上嘴,此时说到朝廷相关之事,他总算是可以派上用场。
如今啊,已是『新世界』了。
『新世界』的日子也照样得过下去,相比于之前,日子确实要安稳得多。
周亮正是在这安稳的日子里,再次遇见了丁韦川。
“你变年轻了。”周亮看着眼前的丁韦川说道。
眼前的丁韦川让周亮诧异,与上次见面相比,他的相貌年轻了至少十多岁,发丝乌黑茂密,面部轮廓重新变得饱满莹润,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不见。
丁韦川伸出手抚摸着他自己的脸,感叹道:“是啊,这张脸,真是让人怀念,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失去的才懂得珍惜。”
丁韦川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细细端详着镜子中他的脸,正面侧面,左面右面,仔仔细细将这幅面容看过,他才恋恋不舍地收起镜子,眼中洋溢着奇异的光辉。
丁韦川的动作叫周亮心底不舒服,他觉得眼前的丁韦川陌生极了,当初初见时,那个灿烂张扬的新洲小霸王去哪了?
“大川,你……”周亮的嘴张张合合,终究是没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说出口。世事变化巨大,人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周亮微弱地叹息一声,转而提醒道:“大川,新世界在通缉追捕你,你知道的吧?你这样随意现身,不安全吧?”
新世界,是的,自从冭帝以“两界皇帝谢一冭”发布罪己诏以来,冭帝命礼部文官乘势宣告大衍部洲、大衍朝廷不复存在,反而以“新世界”称呼如今两块大陆。
“以新世界之称,易名换帜,才好有新气象新面貌。”冭帝如此称。
“新世界?呵——”丁韦川发出一声嘲讽,“谢一冭那个老女人倒是会打算盘,这么多年我也有了长进,可不是当年那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抓进集中营关着的蠢货了。”
丁韦川用“蠢货”一词定义了过往的他。
“周亮,你放心,谢一冭的心腹大患是裘疆,她正安排人紧锣密鼓地搜寻裘疆的下落,至于我,不过是受裘疆牵连罢了,说是通缉追捕,但派来的人,我轻轻松松就能打发了。”丁韦川看着周亮发笑,“倒是你,周亮,可真让我惊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能置身事外,真是不可思议。”
周亮低头苦笑,对丁韦川的言论无可反驳。
他是逆死者吗?是,可让他站队逆死者,跟着逆死者抢占控制世界的权利吗?他并不认可逆死者的所作所为。
又或是让他彻底依附不死者吗?也不,以谢一冭为首的不死者,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不死者的利益而掠夺资源。
那让他站队有死者吗?毕竟曾经的他也是有死者,可有死者——有死者啊——有死者都希冀变成逆死者,这个世界里还存在真正希望自己是有死者的人类吗?一类希望自己完成变成别类的人,如何来站队一说呢?
周亮只能苦笑,不发一言。
两人正说这话,丁韦川却突然将头一偏,望向后侧方,神情严肃,“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丁韦川一把拉过周亮,疾言道,“走!”
丁韦川本以为这次来人会同以往一样好打发,却没想到,这一次无论他如何躲避,如何屏蔽五感,追捕的人却总在身后。
“该死!这波人怎么这么难缠?”丁韦川骂道。
周亮本想同丁韦川分头两路,也好引开一波人,没想到派来追杀丁韦川的高手着实了得,周亮刚一拉开同丁韦川的距离,又被逼着回到丁韦川身边。追杀的人是打定主意要一起围堵两人。
“这些人难缠,但又不下死手,像是要活捉你。”周亮判断道。
“抓到我于他们有何好处……”丁韦川话音未落,便有一想法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我怎么忘了裘疆!不会是裘疆祸水东引?特地设局让人追捕我,她自己好脱身吧?”
丁韦川提到裘疆,周亮回想起了当初听裘疆说过的要“踏平世界,收复部洲”的豪言壮语,而今距离裘疆说这话的时日,也不过才过去了几年,裘疆竟然这么快就落得一个丧家之犬的地步,还真是对不住她当初的宣言。
“我本以为裘疆还能闹出更大场面,至少不会这么快就一败涂地。”周亮评论道。
贵人不死者和不死侏之争,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几年时间竟然就能收场,对比大衍朝廷多年来的割据争霸,还真是速战速决。
“本来裘疆还能再争一争,还不是因为裘疆分心,要不是她一门心思想着谢九辛——”说到这里,丁韦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亮却真的在意起来了。
“谢九辛?你怎么会提到谢九辛?这又关他何事?”周亮一把停下,拉住正在逃命的丁韦川。
丁韦川静静地凝望着周亮,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他在笑他,笑他置身事外,以至于连身边亲近之人都琢磨不透,这么多年过去了,周亮从未站队任何一方阵营,可谢九辛?呵,谢九辛……
“我的好救命恩人啊——”丁韦川拉长了语调,用一副讥讽的口吻接着说道:“你不会以为谢九辛也同你一样置身事外吧?就算谢九辛想抽身离开,你以为谢家和裘疆会愿意放过他?”
周亮的心一紧,不由得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韦川的五感探查到越发逼近的追兵,眼神一冷,“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先帮我摆脱这些人。”
事关谢九辛,周亮无法置之不理。
周亮显然比之前更加费心思,丁韦川将一切看在眼里,原来不是周亮对一切漠不关心,而是不事关谢九辛的时候,周亮不关心。
两人一路跑过城镇、山丘、江河、浅滩,在后方追来的追兵也一路紧随,死咬不放。
“冭帝的一一本队出动来追捕你,丁韦川,你到底做了什么?”如今强劲且难以摆脱的追捕人员,只能让周亮联想到部洲的最强本队“一一本队”——为本队之首,只听令于部洲陛下。
“你倒是问住我了,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以至于引得一一本队都出动了。”丁韦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的逃脱未能持续太久,一一本队追了两人两天,就改换策略,分东南西北四路围追截堵,两人逃无可逃,一战在所难免。
“东南西北各五名本队成员,二对二十。”周亮的五感扫过周围,心往下一沉,大衍部洲的最强战力来了二十个。
丁韦川同样心头惴惴不安,“各位老大哥,小子就是一个个区区逆死者,值当各位花这么大力气追捕?”
一一本队听令行事,可没什么闲心同丁韦川阐明追捕理由,只见领头人直接吩咐道:“各位,目标逆死者丁韦川,不拘什么手段,最后目标者还剩下一口气就行。”
这个熟悉的说话语气,让丁韦川心里一惊。丁韦川直接愣在原地,还是周亮拉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
“大川!你发什么愣!”周亮惊叫道。
“是他啊。”丁韦川回神后悠悠道,“我记得这个声音,当初我第一次登陆部洲去到地狱谷,就是这人的声音,仅仅只是跺跺脚,就毁灭了整个地狱谷。周亮,你知道土地压在身上的重量吗?”
听到丁韦川如此说,周亮也回想起了那次战斗,当初他通过五感旁观了那场战役,也正是在那场不见血腥的战役中,让周亮第一次明白了不死者的力量。
一一本队一拥而上,丁韦川左躲右躲,“各位,有话好好说啊,想要活捉我,不就是打算问话,我跟你们走一趟不就成了?”
丁韦川的话直接让一一本队停下手里动作,领头人说道:“你倒是识相。”
丁韦川脸一黑,他能不识相吗?光是听见这人的声音,他已经明白了他同一一本队之间的差距,不及时投降,等着继续被虐不成?当初被埋在地狱谷深土之下的恐惧感,他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领头人将手里的束缚锁扔给丁韦川,说道:“自己缠上吧。”
丁韦川慢慢用束缚锁绳绑住自己,他望向周亮,又看了一眼一一本队的领头人,“他怎么办?”
“只要他不碍事,他与我们无关。”领头人淡淡说道,显然也没有将周亮放在眼里。
丁韦川抬脚走向一一本队,“大川——”周亮喊道。
丁韦川停下脚步,“你叫住我,是想为我出头,还是想问谢九辛的事情?”
周亮沉默不语。
丁韦川转过头不再看周亮,“周亮,什么都别做,这次,就当在眠江时你帮我丢掉的那条命,我还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丁韦川,心里有片刻的松懈,原来就算是不死者,还是需要勇往直前的勇气,才能付出行动去救一个人。当初在眠江中为他挡箭的周亮,即便是不死者,也付出了勇气,承受了疼痛,因此才救下了他。而这次,他帮他一次,两人总算是谁也不欠谁。
“该走了吧。”一一本队催促道。
两人即将分别之际,丁韦川看着沉稳从容的周亮,突然说了一句,“你倒是越发像他了。”
无需言语,两人都知道丁韦川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可是,周亮,你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丁韦川漫不经心地说道。
周亮的心一紧。
“也许是他觉得,离开你是个不错的选择。”丁韦川如是说,前一次见面时,周亮说日子过去得轻松又飞速的话出现在他脑海里,而他呢,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威胁、被屈辱对待的记忆从未淡去,丁韦川便开口说了违心的话,这个永远不会难过的人,听见这个消息会难过吗?
话一说出口,见周亮显然是一副被打击到愣住的表情,丁韦川觉得心里的嫉妒仿佛被泄开了一个口子,一下子畅快多了。
也正是在这种扭曲又畅快的嫉妒心的影响下,丁韦川突然理解了裘疆一直死咬着谢九辛不放的心情,是啊,我濒临崩溃,而你怎么就能轻松度日、逍遥自在呢?
有死者保护在大衍朝廷推行开来,周亮踏过大衍部洲每一寸土地,眼见着有死者保护慢慢覆盖整个大衍朝廷。
世界又变天了,可在这个变天的世界中,周亮却没有找到谢九辛。
怎么会呢?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也就不知道,原来当他发觉自己怎么都找不见谢九辛的时候,会直接愣在原地,心跳也停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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