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成路了。
余礼叹了口气。
那个李哥见状，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没长眼啊，这一袋算是报废了，老子还得再下去抗，赔钱！”
在工地干活偶尔会发生这种事，但大多都归为正常建材损耗，像他这样上纲上线，纯属刻意为难。
江余深吸一口气，眉宇间浮起一层怒意。
“我赔。”
说罢不再搭理男人，直接打横将余礼抱起，往楼下走。
余礼挂在江余身上，为防掉下去，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她抬头看着江余锋利的下颌线，一时有些脸红心跳。
“……没那么严重，我自己可以走。”
江余紧皱眉头，话音里似乎有些紧张：“水泥有腐蚀性，得赶紧洗掉。”
“啊？哦……”本来不觉得，他这样一说，余礼确实感觉脚背有点又疼又痒。
她不再拒绝，安静倚在他怀里。
他们从楼里往外走，路上遇到几个刚吃完饭边走路边剔牙的工友，全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江余把揽着余礼背的手紧了紧，冲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说：“虾哥，用一下你自行车。”
男人愣了愣，随后答应一声，爽快地把钥匙递过来。
直到两人走远，一行人还在扭头瞅，调侃小江竟然找了个这么美的对象。
叫虾哥的这位说：“别瞎说，可能是小江妹妹。”
周围人还要打趣，被他及时转移话题。
……
初秋夜晚的风有些凉，沿着自行车尾流向身后早早亮起的路灯。郊区傍晚能看到艳丽的晚霞，余礼双手拽着江余的衣服，一边好奇地向后看。
“哎哟！”
没躲开一个深坑，余礼被颠得惊呼出声。
“小心！”江余听见，赶紧腾出一只手朝后揽住她的胳膊。
“没事，你别骑那么快啊。”
江余：“得赶紧处理你的脚。”
余礼心下一动：“要先洗掉吧？……我们这是去哪儿？”
江余沉默了一下：“我家在这附近，先去我家吧。”
余礼攥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明明穿得不少，却忍不住往他坚实宽阔的背上凑近了一些。
……
过了四五个路口，江余在一个破旧的平房前停下，他停好车子，站在后座旁，余礼憋着笑，看着他踌躇的样子。
“……我抱你。”
余礼张开胳膊。
江余正准备弯腰，一只手已经摸上余礼腿弯，余礼却突然狡黠一笑，说：“抱上瘾了？扶我就行。”
说罢自己撑着后座，单腿一跳，拽住了江余胳膊。
江余被她捉弄也没生气，反而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笑，轻轻扶着她的腰。
这好像是一个比较老的社区，从路口进来就是一片平房，江余家有一个凸出去的红色门框，门是青色的大铁门，和周围的都不一样，很好辨认。
江余拿着钥匙开门，生锈的锁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一进去，余礼就闻见一股木头潮了的味道。混着灰尘的阴湿，江余打开了灯。
客厅不大，仅有一台大屁股电视，一张绿色菱格纹的沙发，还有玻璃茶几。
江余让余礼在沙发坐着，自己去拿东西。
很快，他端了盆清水，提了个医药箱过来。
见江余蹲下身要给她脱袜子，余礼惊住了。
水盆里的水冒着丝丝热气，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余礼问：“你要给我洗脚？认真的？”
江余抬眼看着他，眼里有种执拗且委屈的情绪。
“嗯，这次怪我。”
什么怪不怪啊，余礼听不懂，况且不是她非要跟去的么？怪只怪她的好奇心，被水泥浇一脚也纯粹是个偶然事件。
江余却不这样想。
他这些天其实是故意躲着她的，那天在巷子里，他出于一些原因否认对她的喜欢，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余礼的感情已经像街口的爆米花炉子，憋得已经快炸掉了……江余心里又酸又疼，一边想和她亲密，一边又怕伤害到她，想不好该怎么办，所以不得不暂时离余礼远一些。
一切都是他的错，关于她失忆的事……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而不是躲起来，害她找自己，让她到工地收到其他男人的凝视，脚也受伤了……
江余一边想，一边抬起来余礼的脚放进水中，水温刚好，他轻轻搓去她脚上的泥。
余礼看着自己的脚被他的大手全然包裹，感受他指腹硬茧又疼又痒的抚摸，心里不知为何一阵蚂蚁啃噬般的酥麻。
“痒……“她小声嘟囔。
江余抚上她脚趾的手一顿，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
又打了盆水清洗一遍，江余拿着毛巾把余礼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擦干。余礼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会伺候人，但两人的气氛很微妙，她到底没有问出口。
还好伤得不重，江余从医药箱里拿住一瓶双氧水给她冲了冲，又抹了点药膏。
白色的膏体涂在他粗砺的手指上，插//进余礼脚趾/缝/中，一股凉意还有黏腻的感觉让余礼下意识地往后缩，奈何江余另一手还扣着她的脚跟，余礼只能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弄完一切，江余又给她找了个冰袋，隔着毛巾冰敷，随后余礼整个人歪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肚子上，看着江余四处忙活。
她突然问：“你家里人呢？就你自己么？”
“嗯，父母都去世了，就我一个，奶奶在乡下。”
江余回答得波澜不惊，余礼心头却狠狠一缩。
原来他们同病相怜。
“……我也一样，现在跟舅舅舅妈一起住。”
突然想到了什么，余礼又问：“在工地的时候，你问我想干什么来着？”
江余恰巧放好东西转过来看着她。
“啊我……”他支支吾吾，垂了垂眸，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开口：“你想知道这些天我在干什么对么？”
“……”片刻，余礼点了点头。
“你想了解我？”江余吞了吞口水。
余礼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白。
既然如此，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直视他的眼睛回答：“对。”
江余呼吸骤然一紧。
他忽然往前，走到余礼面前，蹲下身，双臂撑在沙发边沿，抬头看着她，眼神中充满虔诚的渴求和小心试探。
“为什么？”余礼听到他问，被江余的目光一瞬间恍了心神。
“因为你喜欢我。”
大言不惭。
江余的脸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很快连脖子都难以幸免，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的手抠在沙发边，往后缩了缩又紧了紧。
良久，他才颤着声说道：“对，我……喜欢你。”
……
-
八年后，临深市，枫谷华庭。
江余可耻地/石更/了。
他飞速端着盆跑进卫生间，一边接凉水，一边伏在洗手池上大口喘气。
又……在她面前这样了。
他像中了毒一样总抑制不住情动。
“江余——”
直到听见余礼客厅喊，他才冷静下来，到厨房拿了冰袋回到余礼身边给她敷上。
“对不起。”
余礼听见他说。
她摇了摇头：“小事，我没事儿，主要刚才一直没穿袜子，脚太凉了。”
江余捧着她的脚，一边揉搓按摩，一边说：“都是我的错，没试好水温。”
“哎哟，真没事儿。”
江余抿了抿嘴，抬头皱眉看着余礼，眼里写满愧疚：“……应该扣我工钱。”
他想不到其他可以补偿的方法了。
男人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实在性感。他一头不长不短的碎发顶上还带个旋儿，看着很乖巧。余礼被他按得心不在焉。
沉默片刻，她才回道：“那罚你晚上给我做顿好吃的。”
江余温柔笑了笑：“好。”
……
晚餐是时蔬炒饭还有鸡蛋羹，还有余礼最爱吃的炖牛腩。饭后，江余收拾干净提包要走，余礼站在客厅里吃他给她切的西瓜。
走到门口，正要说再见，江余突然问：“我可以借两本书回去看么？”
余礼：“哪两本？”
“德语入门，还有词典……”江余支吾着回答。
余礼感到惊讶：“你想学德语啊？”
江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哎，早说。”
可能是浸淫教学多年养成的习惯，有人想学德语，余礼第一反应不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学，而是充满了热情。
她快步走到书房，拿出那两本书，还给了他一本关于发音练习的小册子：“你随便看，我等会儿再给你转几个视频。想学德语还不简单，这不有现成的老师在这儿放着的么。”
江余道了声谢，甜蜜地看着余礼充满兴趣时发光的笑脸。
“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
江余走后，余礼洗了个澡准备上床。
百无聊赖，她开始刷手机，刷着刷着突然看到校园吧里有好几条热点推送。
这是又有什么大瓜了？余礼好奇点进去。
只见吧内热/搜榜上赫然写着：
[ 外语院老师公然/霸//凌 ]
[ 被老师恶意针对 ]
还有那条带着她名字的——
[ 德语系讲师余礼 作风不良 ]
她？作风不良？余礼眉头狠狠一跳。
点进详情页，里面已经浩浩荡荡盖了几百层楼，楼主是一个叫[ KS ]的匿名头像的人，他写道：
你们听说了没？外语院有个德语老师，就那个叫余礼整天穿得很时髦的，据说是个超级大渣女，谈过几十个男朋友，特别爱劈腿，好像还跟学生搞过。
[ 阿罗不吃肉 ]：真的假的，没实锤别乱说。
[ uhygsbjj ]：确实。听上一届学姐说，她还谈过某个刚火起来的小歌手，有图为证。
下面放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一男一女站在树后，男人只有一张穿着黑夹克的背影，女人被挡了半张脸，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她本人。
余礼仔细辨认，发现好像是秦子言跑到他们学校求复合那天，她感觉被冒犯到，还很生气。
真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拍下来了。
她接着往下看。
[ 香菜大师 ]：我擦，跟学生搞过？太恶渣了吧，要是真的咱们直接联名举报！有没有人出来举证！
余礼难以置信。
这都是从哪儿捕风捉影造的谣？！！！
她算上大学一共就谈过5个男朋友，虽然不少，但万万没有到他们说的几十个的程度。
劈腿？根本没有的事儿。
还跟学生搞？更不可能。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她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搞师生恋的人。
忽然，余礼好似想起什么，她不再看这层楼下面对她的谩骂，退出去，又点进刚才瞥见的那几条排在前面的帖子。
被老师针对、霸//凌……
余礼两眼一黑。
果然，里面铺天盖地骂的全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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