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呼吸都要停了。
余礼伸手在他脸上抚摸,每挪动一寸他的心就往嗓子眼跳一下。
余礼的呼吸轻轻洒在他脸上,江余身体紧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才听见余礼说:“嗯……也没那么像。”
她点了点江余的眼窝:“你的眼眶深,他是浅的,而且他鼻梁也没这么高。”
他确实和小时候长得不像了。为此他感到有些庆幸。
……
很快,余礼就开始翻后面的照片,她尝试猜测照片里的故事,江余看着她柔和的眼睛,一时间出了神。
那些残忍的故事就掩埋在遗忘之下吧,她不必再经历那些。
-
次日上午,天气骤然放晴。
冬日日出较晚,七点多天上挂的还是朝阳,伴随绚烂的朝霞直接倾洒在人的脸上,余礼抬起手挡了挡眼。
江余一边把行李抬到出租车里,一边倾斜身子,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墨镜在我兜里,快戴上不要看了,会刺伤眼睛。”注意到余礼的小动作,他连忙提醒道。
余礼笑了笑,随后把手伸进他裤兜,装模做样掏了半天,害得江余差点站不住,在收到江余委屈抗议的眼神后她才不舍地收手,将方框墨镜戴在脸上。
……
江余敞怀穿着羽绒服,里面是余礼给他买的衣裳,人靠衣装,机场里年轻女孩儿都忍不住朝他投来探究或炽热的目光。
但余礼却总感觉身侧传来一阵无声的紧张,她看过去,发现江余像个鹌鹑一样在右边落后半步,她这次意识到江余应该是第一次坐飞机。
后面,安检托运什么的这些事项江余都不懂,直到快登机了还十分忐忑。
余礼一直温柔拉着他的手。
“XXX号航班开始登机,XXX号航班开始登机……”
江余时刻紧绷神经听着广播里的声音,生怕会错过,这时终于听到了他们的航班号,他赶紧拍了拍余礼的胳膊。
余礼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很可爱,大庭广众之下狠狠亲了他一口发出吧唧的响声。
江余的脸腾地红了,想回亲过去又实在不太好意思,只能看着余礼的双唇心里发馋,“咱们登机吧……”顺便手忙脚乱帮她掂包。
机舱门口的空姐笑眯眯地迎接乘客,江余面对这样的热情有点不知所措,回了好几声“谢谢”,待坐下之后,余礼发现他更加局促不安。
空姐问他想喝什么吃什么,他也结巴着答不上来。
“和我一样的吧。”
“好的女士。”
……
头等舱里很安静,江余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有啦,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也很紧张,这很正常。”余礼说。
“嗯……”江余眼睛垂了垂。
余礼意识到他的心情,把头靠在江余肩上,和他保持十指紧扣:“闭眼休息一会儿吧乖,用不了两个小时咱们就到了。”
说完,身旁的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
海岛的空气格外清新,这两天恰好高温,大冬天竟然还能三十多度。
落地时已经快到中午,两人先打了车去预定好的酒店,在旁边特色餐厅里吃了顿海鲜。
比起八年前,省会H城已经变得陌生,江余记得以前这个地方还是一片老旧平房,现在已经全拆了,变成了高新商业区,几幢高楼拔地而起,江余抬头看着反射日光的玻璃外墙,一时有些出神。
“怎么了?”余礼问,“以前来过?”
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这样问出口,仿佛刚才江余抬头的样子和街景有种莫名的契合。
江余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没有!……”
他当然来过,那时候H城还没有机场,他多次从这里坐10元一张的船票穿越海峡。
……
饭后,两人先回酒店休息,打算今天就在H城逛逛,明天再坐大巴或者环岛火车去景点。
未来几天的旅行就把这里当大本营了,余礼特意定的五星级酒店豪华观景大床房,17楼落地窗外就是海景,但海景是海岛最不稀罕的东西。
余礼洗过澡打算补个午觉,刚上床就被江余叫住了。他翻找半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夹,把里面的银行卡拿到余礼跟前:“礼礼,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你拿着,密码是7月23,你的生日,里面钱不多,要是不够我再……”
余礼有些惊讶。
她知道自己和江余之间收入差距悬殊,平常除了正常领工资外,她还和企业有合作,加上当品酒师的收入,加起来算挺多,但江余每个月早出晚归只能拿她一个月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余礼不信江余真认为自己会有金钱上的问题,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心和不好意思或者其他心照不宣的原因,她完全理解,但觉得没必要。
“没关系呀宝贝,咱们钱够花呀,”她特地强调“咱们”,不想因为这种事把两人无形间拉开。
她想了想,还是把卡接过:“不过,我就先保管着,肯定不会给你花完的,放心吧。”她故意俏皮地说。
事实上,她压根不会动里面的钱,她自己的钱也根本花不完。
江余见她答应,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才好了些,他冲余礼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尽管他们各自心里都知道这种试图拉进两个人差距的做法无济于事。
……
一上午旅途的疲惫使两个人一沾床很快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余礼睁眼时江余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醒多久了,怎么不叫我?”余礼有些埋怨,“哎呀还说下午要跟你去水族馆呢。”
“舍不得吵醒你呀。”江余把书放下,坐到床边轻轻捏了捏余礼的脸。
余礼倒在他身上:“在看什么?”
江余有点不好意思,余礼索性掀了被子站起来,凑近了看那本倒扣在桌上的书。看清后余礼十分惊讶,因为封面上赫然写着“高中化学”四个大字。
“怎么在看高中教材?”
江余更不好意思了,有种一下被人看穿的尴尬,“……就,随便学学。”
他找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之前没好好学习,还差的知识太多,感觉快跟不上时代了,所以想能捡一点是一点……”
“哇,”她都有点钦佩了,余礼拿着书从后面环住江余,下巴枕在他肩上,把书摊开了和江余一起看。
她随便翻了几页,感觉像在看天书:“唉,可惜我理科差,帮不了你。”
江余蹭了蹭她的脸。
他当然知道余礼擅长文科,当年临深高中那个长得美还严重偏科的美女学霸,全校谁不知道呢。
……
磨蹭了一会儿实在躺不下去,两人换好衣服就出了酒店。水族馆早就关门肯定去不成了,但这时候海边也是才刚热闹起来。
余礼穿着很有热带风情的米黄色鱼尾长裙和亮晶晶的人字拖边走边吃,江余穿着刚在街边30块钱买的花衬衣短袖,帮余礼捧着椰子。
余礼走两步就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椰汁,俊男美女还那么甜蜜,走在街上非常吸睛。
余礼嘴很刁,吃得不多,江余在小摊贩那里买了些新鲜水果,准备回去给她做个特色水果捞当宵夜吃。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海边,从远处海面吹来的风裹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一天的燥热。沙滩上人很少,灯光有些暗,在两人身后拉出很长很长的影子。
“江余,你老家哪儿的?”余礼突然问。
看着在旁边陪孩子堆城堡的小夫妻,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对江余的过去了解甚少。
江余身子一僵:“……庆市的。”
他随口胡诌了个离临深很远的地名。
“那么远!庆市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临深呀?”余礼止不住好奇。
江余顿了顿,“在…庆市的乡下,很远的,你应该不知道……十四年前来的临深。”
十四年前……余礼不仅感叹:“那时候你还上学呢吧?”
“没有,高中……就没上了。”
余礼止住了这个话题,似乎再往下问就是揭人伤疤,她还是更希望江余哪天可以自己主动说出来,比现在这样一句一句问的好。
“哦,那你有兄弟姐妹么?”
江余摇了摇头。
提及旧事,甜蜜的气氛好像跟着海浪被打散……江余陷入长久的沉默,而余礼尽管不想刨根问底,但难免生了点对他一无所知的惶惑,这种惶惑在两人陡然转变的氛围中渐渐变成了怒火。
余礼突然大步往前走,不等身后的江余,径直跳到了一块很高的礁石上。
海风扬起她的裙子和头发,月光明亮,她居高临下看着焦急跑来的江余。
“礼礼快下来!”
浪涛拍打着礁石,海水溅到她小腿上。
“喊什么,我就是看看海景。”
什么海景非要站上去看,有什么差别?
余礼心里憋了一口气,她知道不是江余的问题,但就是忍不住想发脾气。
“太危险了!”江余连忙也踏上去,拉住余礼的胳膊想叫她往回带。
余礼跟他较劲,脚往后挪一步跟他使反方向的力。
“有什么危险的,这不是——”
话音未落,脚下长期受到风华作用已经酥脆的礁石瞬间往下脱落,余礼左脚跟着一滑。
从她的视角看去,江余的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张开嘴吧大喊,可惜为时已晚,他的脸随着落下去的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蓝的天空和数不完的星星。
扑通。
余礼掉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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