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皮裘裹紧怀里的人,将她从地毯抱到窄床上去。“再有几个月,雪岭冰原上的少主人就会从你腹中诞生。我与你同心,盼这场仗早点赢。”他虔诚俯身,拉开皮裘在她嫩白的腹上细细吻过。
宇文莺蜷缩在床里,隔衣感受男人火热的唇,“少主人……”她重复这个称呼,仰头说,“如若诞下的是女子,会如何?”
男人拇指探在皮裘里,摩挲着尚未隆起的肚子,“那便是鄂霖最耀眼的明珠,高贵不凡的女少主。”
少主与女少主,多了一个“女”字,味道就全变了。生为女身,命运赋予它天然的枷锁,她这辈子能企及的最高尊荣,不过是生为一个尊贵男人的女儿,抑或成为一个枭雄的妻子。不论她多么聪明,多么勇敢,多么出色。
宇文莺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父皇将她带在身边,教授骑射,感慨于她的聪慧,却总要在赞美过后加上一声叹息,“可惜,是个女孩子。”
多少次,母妃为三弟的病势痛哭,捏着帕子与宫人抱怨:“好不容易诞下这两姊弟,偏偏鹧儿体弱。”她听得多了,渐渐明白母妃应当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如若体弱多病的那个是莺儿,不是鹧儿便好了。
她从没在人前表露过什么,她一向是最和气的姐姐,是最体贴的女儿。
察觉到怀里的人兴致不高,察鲁停下探索的手,“小夜莺?”
“没什么。”她抬腕遮住眼睛,“我在想,阿馥尔那边怎么样了。”
察鲁为她拢好皮裘,曲膝跪坐在床下,“她十八岁了,也该出去历练。”
“鄂霖的女儿家,从小与猎犬雪猊为伍,在雪岭冰原上攀爬,不论是力气还是胆色,不会比你们北凉的男人差。”他笑了声,补充道,“不必想太多,我应承过你,南陈,我替你打回来。”
他摩挲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眉心,“你也别忘了,你承诺我的。”
时光倒回至那一年,少女满身血污,手提人头从风雪中走入他的大帐。十七岁的北凉大帝姬与神秘的鄂霖族少汗相对而坐。
“十年为期,敢不敢赌一场?”
“赌什么?”
“赌北凉,十年内能吞并整个南陈。你借兵与我,萨蒙的十座城池都给你。”
“北凉南陈抑或萨蒙,我都没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
“要你。”
他笑着说:“你肯为我诞育孩儿,我便借兵给你。敢不敢赌,小夜莺?”
见色起意也罢,早有预谋也好,他和她最终走到今天,是最亲密的情人,也是最默契的战友。
宇文莺抚他的脸,瞳仁在火光映照下熠熠发亮,“鄂霖的姑娘比不比北凉男人强悍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的察鲁大汗,比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更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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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两日,赵嫣随周廉回越州,伤重的十几名护卫留在镇上继续养伤,徐照带着余下六十多人沿途护送。到了周家,只会留下少部分人手供赵嫣差遣,其余人等回平都复命,——毕竟是寄人篱下,总不好这么多人浩浩荡荡住在人家府上。
比起平都的萧索混乱,越州明显富庶太平得多,街市上热闹非凡,一派繁荣景象。周廉骑马行在车侧,一路与赵嫣隔窗交谈,为她介绍越州的风土,和自己家里的情况。
他很亲切,脸上始终带着温文的笑,不时递水送物,殷勤体贴着赵嫣。
程寂坠在队伍之后,与马车间隔了三四行人,远远看着自己心上的姑娘被旁的男人大献殷勤,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只能默默任由一切在他眼前发生。
徐照刻意落后几步,来到程寂身边,搭住他的肩膀低声劝,“人多眼杂,为了郡主清誉,这些日子暂忍一时。”
程寂回看他,抿抿唇。徐照固然是好意,可所有好心相劝的人,传达的不过是同一个意思,那便是他身份微贱,辱没了赵嫣。若真心为她好,应当远着她,别给任何人瞧见。
就在几个月前,不,甚至就在几天之前,他还觉得这话说得很对,可现在不一样,他们已有了夫妻之实,男女之欢,卑鄙的占有欲令他不想再忍受半刻,这种只能遥看不能相触的煎熬。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阿馥尔身边站着两个打扮寻常的男人,望着赵周车队迤逦行过长街。
她含笑捏着茶盏,愉悦地道:“真是热闹,自己心上的姑娘身边有别的男人,那只倔强骄傲的狼崽子竟然还能忍。”
说着,她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这只手多年前曾受过伤,虽早已痊愈,但在不知不觉中已养成了不时要揉一揉捏一捏的习惯。当年被伤着的时候,她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哭。那个弄伤她的人却是极可恨,不仅没露出半点愧色,甚至大言不惭地看轻他们鄂霖人。
想到此,阿馥尔嘴角的笑意更深,侧过头来轻声道:“算一算,狼崽子欠了咱们多少银两?”
一名男子躬身道:“约么有一千七百两。”
阿馥尔笑道:“今儿晚上咱们就去要账。这小子狠心绝情的很,不抓紧催着,小心他翻脸不认人。”
转过幽静宽阔一条长街,赵嫣知道,周家就要到了。
繁华街市的喧嚣逐渐退去,参天古木掩映着林立的高墙。百年书香,世代勋贵,门前那道匾额却极为古朴,一块颇有年代感的沉香巨木牌,上书玄漆两个大字“周府”。这一门出过的豪杰儒仕岂止百数,整座府邸内外却不见半点倨傲骄奢,角门前规规矩矩候着衣饰简素的婆子管事们,迎客的迎客,引路的引路,通传的通传,行事稳妥有序,虽热情周到,不该说的不该瞧的却绝不乱来。
才行至二门前,内宅的年轻女眷们就迎了出来。赵珩在官场上的日子短暂,与周老的师徒之谊实际也就续存了那么两年,见对方如此兴师动众的高规格接待,倒令赵嫣有些忐忑起来。
周家不像平都贵族们那般放纵,这是座教义礼仪处处规谨的宅院,从上到下从主到仆从内到外没有任何逾越散漫之处。
她不禁瞥了眼身后,随行侍卫们的身影已被隔绝在二门之外。
她想再如从前一般与程寂狎戏,几乎是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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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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