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你今日为他除了我们,来日你便是他俎上之鱼,届时又有何人为你喊冤?!”
阴暗的地牢中,昔日的显贵已变得蓬头垢面,抓着牢门冲着贺渊叫喊,眼中满是不甘。
贺渊闻言只不经意地抠了抠耳朵,神情淡漠:“难为世伯了,就算成了阶下囚,也不忘操心侄儿的将来。”
“贺渊——!终有一日,你也不得好死!”牢中之人还在不甘叫喊,贺渊只一个眼神,身边的衙役便明白了贺渊的意思。
贺渊转身离开地牢,不管身后渐渐弥漫开的血腥气。
我的将来吗……他就算是要我的命,那我给他便是了。
锦鳞阁的夜晚静谧安详,贺渊自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着。
身边的萧雨睡得沉,没有察觉到贺渊的异样,贺渊转过头看着身边人安详的睡颜,半晌轻轻起身。
那样的梦境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夜晚了,只是今夜的梦,多了几分血色。
下午那场暴雨过后,天空便晴朗起来,此刻贺渊一抬头,便能透过窗棂瞧见满夜繁星,于是一时兴起,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出门去。
听见关门的声音,萧雨睁开眼睛,看着门口微微挑眉,随即也穿了衣服出门。
“殿下……”门口随侍的宫人正要出声,萧雨却示意他噤声,低声吩咐道:“不必跟着。”随后便借着皎洁月光,不远不近地跟在贺渊身后。
贺渊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个尾巴,到了千鲤池边便停下脚步,兀自坐在大石上发呆。
对于那些荒唐的梦境,贺渊本身并没有多余的想法——胡思乱想也好,怪力乱神也罢,都不是真的,贺渊只在乎萧雨怎么想,自己又要如何做。
月至中天,池中偶有锦鲤游动,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贺渊看着在水中时隐时现的鱼儿,良久长叹道:“鱼儿啊鱼儿,你在水中,我在宫中,可千鲤池通着外面河水,你既能出去,又为何还在这池中呢?”难道如同我一般,被一个人拴住了心吗?
池塘里的鱼自然不会回答贺渊,但他身后的人听到这话却轻声笑了出来:“外面弱肉强食,比不得宫里安逸,鱼儿又不傻,哪里会自找苦吃。”
贺渊听见萧雨的声音一愣,忙转过身去:“怎么起了,是我吵醒你了吗?”随后看见萧雨身上只披了件薄衫,不由得皱起眉头:“夜寒风凉,怎么不多穿点?”如今虽已开春,但晚上温度仍然很低,水边更是凉意侵人,萧雨身体不比贺渊强健,只怕会生病。
“有人下午还说要为我暖床,半夜却偷偷跑了,我若不来追,难道独守空房不成?”萧雨说这话时眼里都带着笑意,见贺渊过来为他拢好衣衫,便又言语调戏:“啊呀,世子爷真是贤良淑德,也不知谁人有幸,能得世子青眼?”
贺渊闻言无奈地看了萧雨一眼,随即把人打横抱起往卧房走去:“自然是我怀中人。”
两人就这般大喇喇地在锦鳞阁中亲热,并不避讳旁人,路过宫人时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倒是宫人们一个二个都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你调教下人,倒是有一手。”萧雨见锦鳞阁的人都懂规矩知分寸,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倒是不介意旁人知道,只是怕耽误世子终身大事。”大宣皇室的作风实在算不上好,且不说那几个好男风的宗室玩的花样繁多,就连长公主——论辈分萧雨该喊一声姑姑的女人,在未出阁时都养了不少面首,相比之下,萧雨的知节斋属实是宫中最为干净的地方了,如今只是与贺渊“情投意合”而已,抛开贺家势力不谈,这男子相恋在宣朝倒实在不算什么要紧大事。
“哪来的什么终身大事。”贺渊闻言在萧雨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好容易把你喂饱,我累死累活了一下午,你就拿这话来给我添堵?”
说话间两人已回了卧房,贺渊把萧雨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掌心所触乃是一片凉意,眉头便皱得更深:“好凉,看来方才还是冻着了。”
“哪有这么娇气,睡一觉就好了。”萧雨满不在乎道,随即鼻子一痒,然后:“啊……啊嚏——!”
贺渊:“……唉。”
自那日两人把话说开后,贺渊便主动提出要帮萧雨做一些事情,起码不能让萧雨在朝廷里无依无靠,但萧雨听说后只是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贺渊不明白萧雨口中的“时候”究竟指的是什么,但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不再多问,仍旧如以前一般往返宫里宫外,然后在僻静的地方,与萧雨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这日两人自石渠馆下了学,正准备如同往常一般往锦鳞阁去,却不料定国公府的人却先一步在石渠馆外等候:“七殿下安。世子爷,夫人在等您。”
“母亲怎么来了,快带我去。”贺渊说着看向萧雨:“母亲这个时间进宫,定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用午膳了,你一起去吗?”
萧雨正要拒绝,远远却见一个宫人跑来,到了两人面前行了礼后,对着萧雨道:“七殿下,陛下召见。”这人是御前总管太监的徒弟,也是御前的人,让他来传话,足见陛下重视。
终于来了。萧雨听见这个消息,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对着贺渊微微一笑:“看来母后宫中的午膳,我是吃不上了。”
贺渊却表情凝重,陛下突然召见不知是福是祸,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许担心,但碍于御前的人还在,不能多说,只点点头:“锦鳞阁备了点心,等你回来一起吃。”
随后两人一拱手,萧雨便随着宫人离开。
贺渊则随着家仆一道,去见了自己的母亲。走过东南三十六殿蜿蜒道路,越过亭台楼阁,贺渊自北面而出,然后便看见母亲站在不远处对自己招手:“守拙,娘在这里!”
谢夫人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丈夫体贴儿子孝顺,故而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岁,眼角眉梢也都还保有明媚天真。
贺渊闻声快步上前:“娘怎么来了?”
谢夫人理了理儿子的衣衫:“你姑姑之前不是托人带东西回京么,我瞧着里面雁羽极好,便制了件雁羽裘,如今做好了,给你姨母送来。”
“都开春了还送雁羽裘……”贺渊嘟囔着,被母亲瞪了一眼便把话憋了回去,随即便哄道:“母亲的心思是京中一绝,想来姨母就是不穿,摆在宫里那也是一道风景。”
谢夫人被这话哄得眉开眼笑,见贺渊一个人来,便问道:“七殿下呢,怎么没和你一道?你这孩子不会把殿下支走了吧?”
“娘,我是您养的儿子,不是您养的傻子。”贺渊听见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和他一道,可是陛下召他了,我能怎么办?”
谢夫人听到这里,便不再追问,只是和贺渊往皇后的荣嘉宫去:“家中做了点心小菜,我已让人送去锦鳞阁了。”
贺渊一听这话便知道,那其中肯定还有萧雨的一份,于是乖乖应了一声,母子两人说说笑笑地便到了皇后宫中。
陛下崇尚节俭,所以皇后宫中的摆设也以古朴精简为主,名贵摆件没有几个,更多以花草装饰,贺家母子早已是宫中常客,刚进殿门,谢夫人便道:“好香的味道,姐姐这是备了什么好吃的等我来呢?”
谢皇后闻声招呼着两人落座,用过午膳后便闲聊家常,谢皇后膝下无子,对娘家的孩子一向慈爱,其中贺渊生得好嘴又甜,便是在谢家一众同辈兄弟姐妹中,也是最得皇后喜欢的。
谢夫人让人进了那件雁羽裘给皇后,皇后见了赞不绝口,“正巧最近天气乍暖还寒,这件薄裘正合适。”
谢夫人闻言颇为得意地瞧了儿子一眼,贺渊连忙拱手告饶:“还是母亲心细,儿子自然是比不上。”
谢皇后让人将雁羽裘仔细收起来,随后屏退无干下人,只留心腹在身边,给贺家母子二人添了茶,才缓缓开口:“方才本宫让人送点心去勤政殿,正巧听见陛下召云霁过去。”
贺渊闻言,正要喝茶的手顿了顿,轻轻放下茶杯,等待皇后接下来的话。
“本宫记得,云霁是立夏节气出生的?”这话却是在问贺渊了。
“娘娘好记性,七殿下生日正是立夏。”贺渊答道。
“那还有一个多月便到了,之前你说看中了从前何家的府邸,本宫已回了陛下,将那宅子赐给云霁做王府,虽然小了些,但是里面那园子精致,用料也都属上乘,最重要的是离宫城和你们定国公府都不远。”
“谢谢娘娘!”贺渊闻言连忙道谢,他知道何家那宅子好多人都盯着,他虽然一早便回了皇后,但是也没指望真的能拿下来,这几天在宫外时也都想着寻别的地方给萧雨做王府。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都是今日前朝后宫发生的大小事,忽地宫人来报:“娘娘,陛下召贺家世子去勤政殿。”
谢皇后:“知道了,陛下可说是为了什么?”
“奴婢只听勤政殿的公公说,仿佛是为了什么策论。”
贺渊闻言心下了然,前两天杨太傅在石渠馆以“西南”为题,让学生们写策论,贺渊刚从西南回来,想来陛下看了他策论,有事要交代。
皇后看了眼贺渊:“陛下既召你,这便去吧。”
“臣告退。”贺渊说着与皇后和母亲作别,跟着宫人往勤政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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