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真担心少年被竹篓子给压垮了,伸手去扶,“要不我来帮你背吧?”
少年摆手笑道:“没事,我天天背来背去都已经习惯了,对了,我叫赵涂子。”
宋尧真向赵涂子介绍了众人,看着赵涂子吃力地背影,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赵涂子带领众人来到一个小村子,小村子北边角落里有个又破又小的茅草屋,周围没见到其他人家,茅草屋从外面看简陋异常,墙面上黑黢黢地似乎被烧过,可一走进去又是另一番天地,屋内整洁有序,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看来赵涂子每日都会仔细打扫。
赵涂子拿出几个模样不一、带有缺口的杯子,他倒了水拿给众人喝,他歉然说道:“不好意思,我家没有什么好茶食可以招待各位。”
四人皆道没有关系。
赵涂子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四人也都没有介意杯子老旧,皆饮了几口。
“跟我来。”赵涂子喝完水擦了擦嘴,将众人带到屋后。
茅草屋的后方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上立着一座坟,这座坟比较大,坟前只立了一块竹制墓碑,墓碑上从右到左竖着写道“父,涂九世,赵子义之墓”,两个名字平齐排列,看来是一座合葬墓,其中一人就是宋尧真等人要找的作者涂九世,另外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令四人感到奇怪的是,一般来说合葬的都是夫妻,为什么这座坟是两个男人葬在一起?宋尧真从竹墓碑上的字迹和不写“考”而是写“父”猜测,坟墓和墓碑都是赵涂子所立。
赵涂子将坟墓边新长出的草芽给拔掉,对墓碑作了三个揖,“你们要找的就是我爹爹,他已经去世了。”
宁玄对坟墓拱手行了个礼,问道:“我冒昧问一句,另一位是?”
“也是我爹爹。”
宋尧真对赵涂子有两个爹感到奇怪,但是又不好意思问,没想到,有人替他问了这个问题。
叶丈木直突突地问道:“你怎么有两个爹啊?”
宋尧真突然感觉整个后背都僵硬了,他心中感叹,叶丈木怎么能问得出口的。
赵涂子并不在意,他笑了笑说:“我是我大爹捡回来的……”他指着墓碑解释道:“我叫我赵爹爹为大爹,叫我涂爹爹为小爹。我是我两个爹爹养大的,我的名字就是取他二人的姓,子就是他们的孩子的意思。”
赵涂子的一番解释,解开了四人心中的困惑。
“我小爹爹从出生起就染了一种怪病,那病害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头发眉毛也不例外,只有眼睛是红彤彤的,而且还怕光,就像兔子一样,所以我小爹爹从小就被人说成是兔子精托生,后来我小爹爹的爹娘将他丢了,小爹爹小小年纪自己找到一间破屋度日,就是我身后的这个房子。”
“我大爹爹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之后便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如同痴傻。大爹爹的爹娘也将他给丢了,我大爹爹和小爹爹无意间遇到,两人相熟后便住在了一起,他们就守着这个破草屋相依为命。我小爹爹不能见太阳光,我大爹爹就每日早早出门四处找吃的,在外讨到吃食就拿回来给我小爹爹吃,我小爹爹在书法上天赋异禀,能写一手好字,可他无笔无墨无纸只好用沙土练字,我大爹爹有一日浑身是伤地跑回来,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一套笔墨纸砚给我小爹爹,后来我小爹爹便想着写些字、画些画让我大爹爹拿出去卖掉,别人看我大爹爹痴痴傻傻便都欺负他,抢他的字画,打他骂他,不过也有一些好心人出钱买下我小爹写的那些字画,就这样一边靠讨,一边靠卖字画,我两个爹爹才能勉强度日。后来,我大爹爹就捡到了我,他将我带了回来,我的两个爹爹收养了我,也是因为收养了我,才会遇到许千凡许大侠……”
“是天正四年遇到许大侠的吗?”宋尧真问。
“是的,我是天正四年生辰,那时我才几个月大,村里的人都说我小爹爹是兔子精化成的人,我小爹爹唆使我大爹爹找刚出生的婴儿给我小爹爹吃,当年村子里的人聚在这屋前说要放火烧死我小爹爹,我大爹爹知道我小爹爹有危险,可是他不通人情,也不会说话,我大爹爹抱着我被村民们拦在外面,屋子被村民放火烧了起来,正好许大侠路过,许大侠冲进火中将我小爹爹给救了出来,他还将火给扑灭了,许大侠拿着那把盐钢短刀和村民们理论,最后村民们都被许大侠赶走了,也是从那之后,村子里再没有人欺负我们。”
宋尧真听完,心中长叹,忖道:三个被天抛弃的可怜人抱团取暖的故事。
“许大侠救下我小爹爹之后便走了,我小爹爹后来一直打听关于许大侠的事情,但是一无所知,直到听说许大侠成为看山人封印了大天灾,我小爹爹才知道许大侠原来是成为了看山人、拯救了大真国和天下百姓。我小爹爹也是因为许大侠才写了这本《武器异闻全谱》,是前几年写成的,但是书成之后没印多少份,因为没有人看,也是那一年,乌妖闯进了村子,我的两个爹爹被乌妖杀害,屋子也被毁了一半,我小爹爹写的字画和书全都被烧掉了,只留下一幅画,我这几年修修整整才将这屋子恢复原样。幸好我小爹爹教我写字,他对我说可以靠这个吃饭,我也在我小爹爹的教导下练出了一手拿得上台面的字,现在就靠这个糊口。”
众人听完,皆一片默然,对四人来说只是故事,可对赵涂子和他两个爹爹来说确是沉重的人生。
“你们跟我来。”
赵涂子又将四人带回屋内,赵涂子拿出一卷画,画上正是许千凡一手持短刀的模样,许千凡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谁,画上两人穿着素色衣裳,画得惟妙惟肖。
顾安臣见了那卷画显得异常激动,他指着手持短刀的男子,急问道:“这画的是谁?”
赵涂子说:“画的是许千凡许大侠。”
顾安臣喃喃道:“他是许千凡,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许千凡?”
宋尧真问:“怎么了,你见过许前辈吗?”
顾安臣似在向宋尧真求证,他问道:“你在元墟回环里见过许千凡,这画上所画的真的是许千凡吗?”
“是啊,画得和许前辈一模一样,但是比我在元墟回环里见到的要年轻一点点,只是站在许前辈身后的人不知道是谁。”
赵涂子说:“是风遗虫风大侠。”
宋尧真和宁玄异口同声,“风遗虫?”
赵涂子点头道:“许大侠和风大侠结伴而行,是许大侠和风大侠一起救了我小爹爹。”
宋尧真将书翻开,书上确实记录的是许千凡和风遗虫两人。
宋尧真和宁玄心中纵然有诸多疑点,但是在赵涂子面前也不好细说。
宋尧真将画上的细节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笔触,“许大侠救下你们之后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赵涂子想了一会,“没有,许大侠和风大侠救下我小爹之后,给了我爹爹一些银两,后来他们就走了。”
“那他们有没有说去哪里?”
赵涂子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我小爹猜测是去了卷英山,许大侠不是天正四年成为看山人的吗,正好是同一年。”
顾安臣盯着那幅画盯了良久,宋尧真和赵涂子的说话声他完全没有听见,过了一会才镇定下来,宋尧真看在眼里没有细问,他准备另找机会向顾安臣问清楚他为什么看到那幅画上的许千凡后会那么激动。
宋尧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还知不知道其他关于许大侠的事情?”
“我就只知道这些了。”
宋尧真拿起画问道:“这幅画能卖给我吗?”
赵涂子为难道:“这是我小爹留下的最后一幅画,我不能卖。”
宋尧真点了点头。
“请问公子,我小爹的书你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十两。”
赵涂子惊得张大了嘴。
宋尧真温声问道:“你想要是吗?”
赵涂子点了点头说:“这是你花了钱买来的,我不能白要,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买……”
宋尧真将书给了赵涂子,“我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我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这些线索可比十两银子珍贵多了,这书你收下吧,算是对你的酬谢。”
赵涂子深深鞠了一躬,他谢道:“多谢公子。”
宁玄见赵涂子着实可怜,想给他一些钱,想必他肯定是不会收的,于是宁玄随手挑了一幅字画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赵涂子点点头说:“是的。”
宁玄掏了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我买了。”
赵涂子将银子还给宁玄,“公子,不用这么多钱,几文钱就够了。”
“在我心里值这个价。”
赵涂子倔强地忍住眼泪,他含着泪,对四人谢了一回又一回。
四人回程时,赵涂子将他们送到了村口,他本想再送一程,在宋尧真百般推辞下,赵涂子才停下了脚步,四人走后,赵涂子站在村口,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离开了村子,四人心中仍然酸酸的,这世间的可怜人很多,他们很是无奈。
宁玄仍旧想不通一些事情,他似在自言自语,“风遗虫不是许千凡之前的名字吗?为什么那画上的人也叫风遗虫?”
宋尧真习惯性地答道:“不知道。”
“会不会游侠许千凡真的没有死,而是为了躲避吕辑延的追杀,他们俩个互换了身份?”
宋尧真不太认同这个想法,“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若是想隐姓埋名,那改成其他的名字岂不是更安全吗?”
宁玄认同道:“也是。”
“而且许前辈亲口和我说过,游侠许千凡确实是死了。”
宁玄又有了一个想法,“既然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许千凡,那会不会是又遇到了什么人,然后把自己原来的名字给了他呢?”
“对哦,很有可能是这样,只是还不知道第二个风遗虫到底是谁。”
解开谜题的一角让两人喜上眉梢,不禁高兴得忘乎所以,宋尧真也忘记了和宁玄之间的一些别扭,两人彼此间眼神相触,看了一会儿,宋尧真表情僵硬地垂下了脑袋,宁玄又苦恼又憋屈,他不知道宋尧真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以至于他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叶丈木跟在顾安臣身边听着两人说得云里雾里,自己一句都听不懂。而顾安臣从赵涂子家里出来之后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下那两人也都安静了,三个人都各怀心事,只有叶丈木一人仿若身处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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