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错镖

秦济快马加鞭地跑了一整宿,简其修也跟着在棺材里磕磕碰碰了一整宿。刚开始他还故技重施,两只手紧紧抓着棺壁凸起。不仅能稳住身体,还能稍稍透透气。结果跑出大约五里的距离,但听马声嘶鸣,那四个抬棺的人急急一个左转,咔哒一声,那原本留了一条缝的棺盖竟然顺势合死了。

这下连透气的缝隙也没有了!又听外面马蹄飞扬,想来是这些人正在仓皇赶路。简其修人在棺中,棺在空中,一时半刻也脱不开身。不由干脆把手松开,好好躺下,尽力减少呼吸的频率。

就这样跑了整整一晚,刚开始,简其修还被晃得头昏脑胀,到了后来竟然适应了,棺材摇来晃去,他也跟着摇来晃去,再晃一会儿,他几乎昏昏欲睡。困顿间,棺木突然不摇了,接着便是重重一声落地,有人在喊:“真是出门不看黄历,竟碰上劫镖的了!”有人跟着说:“三哥,这镖就扔在这不管了?是不是要放回镖房?”

那被叫三哥的人粗声粗气,闻言骂了一声:“先等一会儿吧,没瞧见我肩膀这伤,他妈的。”他霎时清醒过来。

人一窝蜂地走开了。只剩下一口棺材,黑沉沉的,放在练武场中。简其修试着向上推了一下,经过一夜奔逃,这棺材板已经扣得严丝合缝,空气也几乎要用光。他试着轻轻敲了几声,无人回应。接着,他又取出短刀,想要先开一条缝透气,等到天黑再离开。然而他用力往上一撬——竟然没撬动。

他手下又用了几分力气,谁料这棺材居然卡得严丝合缝。他一用力,呼吸也跟着快了,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简其修卸了了力气,暗道不好,再这样下去,不等他先撬开棺木,他怕是先要被憋死。

练武场边上,简其修抬手拿了佩剑,用手一撑棺沿,便径直从里面跳了出来。周遭尖叫像是被卡住嗓子。秦济一挥手,冷声道:“安静!”左临风好心道:“帮主,没有人说话。”

秦济一噎,又回头瞧他:“那现在是谁在讲话?”左临风闭嘴了。

他再去看那从棺材里跳出来的人,一身黑衣,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起。就算在棺材里呆了那么久,又奔逃一夜,脑后长发也只是稍稍乱了几分。简其修刚要开口,却见那被叫帮主的人神情忽然一肃,直直走了过来。

简其修敛了神色,握紧剑柄,浑身绷紧。

秦济如一阵风般,同他擦身而过。

下一刻,秦济停在那棺木前面,他伸手在棺木前面摸了一把,脸色登时冷了下来。性格原因,他虽做长乐帮主,待人接物却是一等一的亲厚。除非事情太过严重,否则很少有冷脸的时候。如今见他冷脸,大家谁也不敢讲话。

秦济抬起头来,越过那束黑色发带,看向周遭:“郑老三和陈喜呢?”有人细声细气地回答:“三哥受了伤,刚刚见他,还在包扎呢。”

秦济闭了闭眼,心中一片烦闷,但又觉得也不能怪这些弟兄。只是说:“叫他快些过来。”简其修站在离他半丈远的距离,淡淡地打量着。

虽说这人挤人站成一片,但他若是当真想走,怕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于是心下稍定。

秦济抽空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古怪,分明被关在棺材里,如今破棺出来,还一言不发。再过一会儿,有人呼哧带喘地跑过来。浑身的腱子肉,脸上凶巴巴的,肩膀上系了一块绑带。不是郑老三是谁?他气喘吁吁地说:“帮主,叫我来做什么?”一抬头,见到那开了棺盖的棺材,声音一滞,“这个……帮主,我只是暂且放在这里,本来想着包扎好就把镖送回镖房的。”

又有一个穿着灰衣服的人被从人群里挤出来,接着,陆陆续续地在秦济面前排满一行,总计四个,正是那四个抬棺的人。

秦济指着身后黑棺:“之前讲过什么,镖上有长乐帮印,走镖的时候一定要辨清——”秦济拍了拍那棺木:“你们自己好好看看,这是我们的镖吗?”

左临风啧了一声,走过来,他前后仔细一看,不由乐了:“还真不是。”长乐帮送镖,必然要先用宣纸将镖徐徐画下来,用作记录。接着,待验好镖,会在放有镖物的容器上刻一个帮印。代表封镖,和镖局贴镖条是一个道理。

若是送信,就刻在信口。若是送匣,也刻在开口处。只要打开一次,帮印就会错位。倘若有人诬赖他们换镖、或者丢镖,长乐帮的人也可以以此为证——帮印都没有错位,东西又怎么可能会丢?这趟走镖,秦济在棺木前后各刻了一个帮印,上曰长乐,下曰有极,笔划繁复,他用了一点内力,帮印就入木三分。摸起来手下坑洼不平。如今用手一抹,光滑平整。

秦济将两口棺材踹了一个遍,却自信长乐帮的人一定能分清,也是因为这两个帮印。谁料自信太早,就成了笑话。左临风说:“帮主,你这回就不用担心了,镖丢了,确实不用走了。”那四个人也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惨白:“帮主……我,我们……”

秦济头痛欲裂:“我平日说的话,你们是都忘了吗?”郑老三道:“那日太乱……确实没看清。”秦济叹了口气。他气性下去一点,颓然地向后一靠,倚在棺壁上:“算了,也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我一时不察,也不会被迷住眼睛。”

他伸手摆了摆,“你回去休息吧。”

郑老三愧疚万分:“帮主,这趟镖、和下趟镖的钱,我都不要了。”陈喜用力一怼他,骂道:“你还好意思要钱?”他挤到秦济面前,道:“帮主,我这两个月走的所有镖,银钱都不要了。真是对不住。”

后面的人纷纷如梦初醒,也跟着凑到秦济旁边:“我也不要了。两个月……不,三个月,我都不要了。”脸上俱是一片愧疚。

简其修站在旁边看。他原本就猜这群人是帮人送信的,大概是长乐帮。毕竟江湖中这样的帮派不多,做得好的也只有长乐帮一个。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只是无论是江湖上送信,还是官道上送信的正经镖局,丢了镖都是头等大事,不说罚出门去,也要重责。罚钱已经是最轻的了。就算被网开一面,也是立刻谢恩跑掉,万没有自己领罚的道理。

如今秦济不怪他们,其他的人却跟着争先恐后地认错,实在是两大奇观。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站在旁边,一身青袍的人伸手在空中压了压:“不要吵了——都没钱,都没钱。”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名录册,适时有人递笔:“军师,蘸好墨了。”

那军师点点头,一面写,一面道:“昭仁六年,七月初三,镖走襄州,遇贼丢之。”他喊郑老三姓名:“你虽疏忽丢镖,但念你初犯,且身上有伤,罚你三趟镖钱,你认不认?”

郑老三慌忙点头,末了,又摇头:“再罚一点吧?”秦济抬腿一踹:“什么毛病。”郑老三讪讪道:“这心里实在对不住。”

左临风依次记了陈喜、以及其他二人的名字,各自罚了三趟镖钱。此时已经过至午膳的时间,有人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秦济叹了口气,说:“行了,大家也都别围着了,吃饭去吧。”

左临风说:“今天李二爷抻了卤面。”秦济精神一振。

人群登时三三两两地流动起来。秦济走出一半,好像想起什么,又回头朝简其修招了招手:“兄台,别站着了,过来吃饭。”简其修看着他,脚下却没有动。

秦济又喊了一声:“兄台!”他忽然一怔:“我说,你该不会是聋子吧?”于是他做出一个吃饭的手势,长大嘴形:“兄台,吃饭了。”

左临风站在他身后,想抬手推他后背,叫他快走。手还未搭上,简其修足尖一点,便飘摇退出半丈远去,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左临风伸着手在半空,诚心诚意地说:“兄台,好身手。”秦济站在远处,没有上前帮忙,但也没有离开。只是高高喊了一声:“左临风,你再不走,面汤都没得喝。”

左临风说:“知道了。”接着,转身朝秦济走去。秦济就站在他右面三寸,挡住他的去路。秦济笑吟吟看着他,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对视片刻,简其修也只好跟上来。他心里暗暗地想,这秦帮主看起来很随性似的,其实警惕得很,一直盯着他。自己如若不走,他也不会动。

什么样的ui设计居然要手动换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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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错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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