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车内没有任何异味,座椅材质是油光发亮的皮革,宽敞舒适,踩脚的地方垫着柔软配套的地毯,因为太过于干净,她踩上去时都担心弄脏。

程琅从没坐过这样的车,她坐过摇摇晃晃的三轮车,要用脚蹬,程舒在前面骑,她坐在后面。

她不适应,整个人都显得僵硬。

“你晕车吗?”乔裕然过来问她,“要是晕车可以把窗户打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晕不晕车,应付着回:“不太晕,窗户打开吧,我喜欢吹风。”

吹风是她的借口,她只是觉得待在陌生封闭的环境中,让人怪不自在的。

车窗降下来,程琅向外看去,往后探头时,看见了程舒。

他没走,推着自行车死死地盯着这辆车,人来人往,快要把那道修长单薄的身影淹没。

“小宝!”

程舒发现了她,想要过来,瘸着腿,走路深一脚浅一脚,撞得车铃铛叮叮响,很着急,但是走不快,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不小心撞到了人,着急忙慌地道歉。

车快开了,乔裕然提醒:“把头伸出去容易受伤。”

“我马上。”

程琅扒着车窗,朝外喊:“傻子!别过来了,快回去!”

不知道他听见没,喊完,她把头缩回车里。

从车的后尾窗看到程舒渐远的身影,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步子踉跄地想要追上来,最后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成为一团模糊的人影。

她靠着座椅休息,因为刚才的事脸颊发烫,旁边的乔裕然递来矿泉水。

“喝这个。”

程琅接过来,“谢谢。”

车上太舒服,以至于她睡了过去,有人拍拍她的肩。

“到了。”

在叫她之前,乔裕然犹豫了,手伸到半空中顿住,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把手放到她肩上拍了拍。

程琅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是在家靠在椅子上睡觉,习惯性伸手让程舒抱她去床上。

他愣住,如果他没理解错,她是让他抱?

手指不自然地蜷起,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喉结滚动,紧张地咽下口水。

他的情绪很少像现在这样被调动,像一粒在他毫无察觉时掷进来的石子,泛起涟漪。

在那些无穷无尽自我厌弃的倦怠情绪中间,多了些他也难以说清的复杂情感。

程琅睁开眼,立马就感觉身体脱离座位,悬在空中,准确来说,她是被乔裕然抱了起来。

她应该装作不知道,继续装睡,可问题是,她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感受到乔裕然手臂的僵硬。

“其实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程琅说。

“嗯。”他不说话了,也没解释。

“放我下来吧。”

乔裕然动作缓慢地将她放下,移开脸,手臂上停留着抱她时的触感。

女生的身体原来是那样的吗?

他的母亲甩他巴掌,对他拳打脚踢的触感带着狠厉与坚决,让人惧怕。她好像不同,他说不出来,胸腔里,心脏以不正常的速度剧烈跳动。

-

乔裕然的卧室干净整洁,房间比她想象的要大,两把可旋转座椅并在书桌前,她从身后的书包里拿出教材和练习册,从布置的作业中圈出重点题目让他先完成。

“今天是第一天,可能要多耽搁点时间,往后我会给你布置任务,每次上课前我都要检查。”

她表情严肃,颇具老师气派,乔裕然点头,握紧笔,看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有些发愁。

他上课没听过,头脑中也难形成解题思路。

转头看向程琅,她已经开始做题,部分选择题她只需要在旁边写下公式,就能迅速得出答案。

“我想看看课本。”他说。

程琅头也没抬,“嗯,你看。”

“我的……没做笔记,想借你的看看。”

她停下笔,“我的吗?数学我很少做笔记,老师补充的公式都记在脑子里了,教材上就随便划了划。”

乔裕然尴尬:“好的。”

她又说:“内容不难,挺简单的,你看教材就能学会,有不会的可以直接问我。”

他抿起唇,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你很聪明。”

“但我没你那么聪明。”

程琅用笔抵着下巴,眼珠明亮地转动,开着玩笑说:“那,脑子借你?”

她以为乔裕然听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他顺着她的话来。

“好。”

鸡皮疙瘩徒然起来,脑海中诡异闪过,穿着手术服的人贩子挖人体器官的恐怖画面,她不由得嘴角僵硬。

“还是算了。”

她就此终结这个话题。

坐在一起,距离比在教室里更近,两人的手臂经常碰到,轻微的、不经意间,衣料摩挲,程琅毫无知觉,也不在意。

乔裕然却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平静,题目就算是干瞪眼看了半天也无从下笔,余光向她瞥去,看到她认真的侧脸,呼吸声很轻,平稳传入他耳里。

他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可脑中空空如也,一不留神,重复而如印刷般的名字,占据他的脑海——

程琅程琅程琅程琅

程琅程琅

程琅程……

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上,他猛地起身。

程琅被他发出的动静吸引,“怎么了?”

“没事,”乔裕然不敢再看她,“我有点渴,想去喝水。”

“哦,你去吧。”

他离开后,程琅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肃,导致他喝水都要打报告。不过,平时在课堂上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像怕老师的人。

没再管他,她继续写题。

草稿纸打完半面,乔裕然重新坐回到她旁边。

上半身潮湿,额前深黑凌乱的碎发湿漉漉,水珠砸到她手背上。

程琅抬起头,发现他眼眶发红,状态也不正常,湿发交错地掩在额前,随之而来是粗重的呼吸声。

“乔裕然?”她叫了叫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仿佛没有听见,手指颤抖不停,不听使唤地在桌面上拍打,关节泛起白,握紧的笔从手中滚落。

程琅疑惑他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遭受了什么刺激,反应突然变得不正常,与其说是情绪上头,不如说他这是发病。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也不是医生,医疗知识学的是怎么救溺水的人,总不能乱套公式直接对他做心肺复苏。

“乔裕然,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能听见就点头。”程琅捧起他的脸,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慢睁开眼,动作很小地点着头,呼吸声沉重。

她问:“难受?要我打120吗?”

“不……”乔裕然艰难出声,整个人朝她怀里倒去,“不用。”

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他在洗手间里想起她,心脏像过电,滋啦滋啦,很快地,一股充实的愉悦填补了他,像酸甜的梅干塞进嘴里,咀嚼的汁水顺着牙齿流进喉咙,令人心口发颤……他钝化的脑子里,难以处理这种陌生的情感。

打开水龙头,等到蓄水池蓄满,就将整张脸埋了进去。水流温和地将他包裹,他习惯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来缓解伤口的疼痛,比起一阵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窒息反而算是温柔。

肺部的氧气逐渐被夺走,他从脑中尽力翻找出贴切的词语,悸动?喜欢?他喜欢她吗?

灼烧般的疼痛袭来,在完全窒息前,他抬起头,看到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是镜中的他,他在凝视自己。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道咒骂声,说他臭,臭死了,身上有股洗澡也散不去的臭味,像泔水桶,死了之后尸体埋进土壤里,也要散发臭味来恶心人。

手泡在水里直到发白,短暂的清醒,他意识到自己并非一个完整的人,他残缺、敏感,而她鲜活、聪明,他的结局是在未来某一天,安静地死去。

“你有药吗?我帮你去拿药。”看着他闭上眼,程琅害怕他晕过去,用手拍拍他的脸,试图唤醒。

“不想吃……”乔裕然回答得极为缓慢,眼睛睁开一条缝,透出疲惫,“就这样吧。”

他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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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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