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祁迹工作室

祁刈去的常去的面馆,要了三两招牌肥肠面加一个煎蛋。都说上帝保佑吃饱饭的孩子,虽说他告别孩子的年纪已经很久了,但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填饱了肚子,免得上帝一不开心就把他抛弃了。祁刈可算为一碗面钱找出了那么一点价值。

面馆老板看上去比祁刈年长十岁,见了他跟见了老友似的,寒暄着询问近况。他这近况说多了只会闹心,少不得打哈哈搪塞了过去。

隔桌一名九岁女孩,小名明明,是店老板的女儿,一身暗红毛线衣,齐刘海和齐耳短发,脸颊红润,倘若不是愁眉不展,抿两瓣苍白的唇,倒跟早年间火过一阵的“中国娃娃”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时,明明盯着桌上摊开的习题本,右手指间纯熟地转动着一支水性笔。

祁刈也算看着她长到现在,顺其自然地问她上几年级了,是不是课业上遇到了困难。他并非故意,只因个子太高,站着看人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意思。他看了眼摊开的习题本,吊着高低眉目,冲出餐口道:“老张,明明才几岁啊,你就给她做初中数学题?”

店老板经出餐口探出了半个脑袋,“你以为我想啊?现在连学前班都卷生卷死的,我不给她打好了基础,以后怎么办?不能看她掉车尾吧?你没小孩儿不开家长会体会不到那种痛,被老师留下来你就知道多没面子了。”

祁刈对明明道:“你掉车尾了?”

明明抿了抿唇,微不可查地一摇头。

“我说也不至于。”祁刈坐到明明的隔桌,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我记得你五岁那年,跳棋比赛得了冠军。”随即莞尔,“虽说只是街道办,但也很厉害了。”

明明盯他两眼,在习题本上随意写了几笔,云淡风轻地道:“跳棋,小孩儿才玩的游戏。”

对于故作老成的小孩儿,祁刈早已见怪不怪,就像看从前的自己,“能六个人一起下得棋,就算是小孩儿才玩得游戏,也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那你玩儿吗?”明明反问道。

祁刈见她一举手一投足加上说话语气,倒比他这三十好几的更显成熟,于是轻咳一声,慈眉善目地道:“小瞧人不是?我可蝉联了三届市跳棋冠军!”不过,跟小孩儿计较这些,也是有够孩子气的。

果然,明明笑了一声,“叔叔,你还参加跳棋比赛啊?”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讽刺祁刈一大把岁数了还很幼稚,还不如一九岁小孩儿。

祁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立刻解释道:“我说的是我小学!”

明明瞪着习题册,撇了下嘴。

祁刈干脆坐到她对面,调动出了小学生上课才用的标准姿势,双手抱臂放在桌上,就差放本书双手捧读了。“我看你盯这题半天了,很难吗?要不要我帮你?”

明明抬眸,不加掩饰的讥诮,像在说“自以为是的大人”。同一时间,水性笔从她指间“啪嗒”掉在了桌上,“叔叔,你在搞笑吗?我又不是弱智。”

祁刈一愣,未几,微笑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这么聪明,当然不会为了数学作业闹心。”说完,坐回隔桌,刷起了手机。

好比刚嗑开壳的瓜子仁,没来得及咀嚼,已经猝不及防地吐了出来。对明明这种早慧的小孩来说,被关注或忽视都是无法忍受的事。片刻后,她半掩下巴,朝祁刈小声道:“喂,你不是侦探吗?问你个事。”

没想到还真有人把开图文快印的当作侦探,即便对方是个小孩,祁刈还是内心振奋,但表面懒洋洋地划拉着手机屏,道:“不回答——数学题——”

“……都说了不是数学题。”

祁刈不以为然道:“英语也不行。”转而冲出餐口道:“老张,就我一个客人,我的面呢?”

出餐口传出热气氤氲地回应:“不好意思啊!刚炉灶坏了,才弄燃火!”

“……”怪不得生意不好了。

明明一甩头,刘海跟扇贝似的张开又合拢,“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也帮不上忙。”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反倒流露出了孩子气,祁刈满意地半转身,“跟你开玩笑的,英语题可以问。”

倘若无语能有实体,明明的脑门上一定滴下一颗巨大的汗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这事儿跟学习一点关系都没有!”

祁刈摊开手,笑眯眯道:“那您请说。”

明明摆了副大人架势,开口却是孩子气:“我掉了一百块钱,你能帮我找到吗?”

祁刈以为自己听错了,找一百块比找猫找狗还没意思,但转念一想,一九岁小孩,还能指望她拜托你找杀人凶手吗?祁刈低头一笑,笑得是自己。

明明误会了这笑里的意思,疾言厉色地道:“我看你就没这本事!找不到!”

祁刈看穿她用激将法,不疾不徐道:“我找到了怎么说?”

明明想也没想地道:“找到了就奖励你一百块。”

祁刈好笑道:“你可想清楚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钱,确定要给我?那我建议你别找了,就当它已经到我兜里了不就行了?”

“不行。”明明斩钉截铁地道,“我的东西我做主。我不能丢得不明不白!”

你别说,这种不因丢了钱而肉痛,只为找出真相的精神,还挺触动祁刈这种中二青年的,于是赞许地摸了摸脸侧的胡渣,一锤定音道:“行,成交。”

他又坐回明明对面,听她叙述丢钱始末。明明记忆力不错,细节也描述到位,然而这里面还牵扯了别人。

“你是说,在这之前,你把钱借给了你同桌小宇?”

明明轻埋眼睫,撇向隔桌,点一点头,“他说还给我了……”

祁刈抱臂端详她,“你就没对他产生一点怀疑?”

“他以前,也找我借过钱,每次都很快就还我了。”

祁刈张开右手虎口,卡在下巴位子,肘部支在桌沿上,思忖着说:“以前还你,不代表这次也会还你。”就好比他赌鬼爸,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借钱不还,凡事都有个过程,“照他说的,这钱就夹在你一本书里,但又不记得是哪本书了?”

明明镇静地一点头,“我亲眼看见他把钱放进了我书里。”

祁刈下意识得点头,“当时那本书就在你课桌上?”

有东西从她瞳仁中一闪而过,转而化为恳切,“是,就在我桌上。怎么样?你能找到吗?”

明明眼底的迫切不像演的,但祁刈还想问问别的。

“你很信任他?”祁刈的小学生涯距今久远,留下的都是些碎片式的感受,纷纷扬扬撒了一地,一时半会也拼不出个完整故事线,但不妨碍他体会这种小学生之间的情谊。

明明斜放下视线,嗫嚅地道:“还行……我们做了两年同桌,我也找他借过钱。”

这就像在说:我们是借钱二人组,互相借钱不在话下,你可千万不要怀疑他的人品。祁刈愈发的哭笑不得。

这时,老张端上加了煎蛋的肥肠面,诧异的目光在两张脸上打了个来回,“你俩咋还聊上了?”

祁刈笑道:“我这不是辅导功课吗,哈哈!回头就用辅导费抵面钱,你看成么?”未免明明反驳,他飞快地冲她道:“给你打五折。”

明明仰天翻了翻眼皮,忍着没有戳穿。

老张也不追究,反身去了厨房,“那敢情好,她那作业,我一个都看不懂。”说完,屋里传来一机械女声,提醒他有新的外卖订单需要处理。

祁刈并不着急吃面,拾起黑色水性笔,盖上了笔帽,竖着笔杆敲了敲桌面,提醒明明道:“继续。”

明明拧着埋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的眉,投给他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我说完了。”

祁刈模仿她转笔的动作,一边转一边笑了一声,“要找回失而复得的一百块,前提条件是你的小宇没有说谎。”

明明不耐道:“他不是我的小宇。还有,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不会骗我。”

“好,那就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亲眼所见他把一百块塞到了你书的某两页之间,只不过,你跑完了八百米,从人挤人的小卖部买了可乐,身心俱疲,恰好上课铃又响了,所以,你决定下了课再说,结果就把这事忘了。等你想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你翻了课桌、抽屉、书包里的每一本书,怎么都找不到那百元大钞,你同桌也忘了是哪本书,我说的没错吧?”祁刈搁下了笔,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没错。”明明拎起一旁的书包,站了起来,一股脑地将书本倾倒在了桌上。

好在祁刈眼疾手快,端起了面碗,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也就这些了。”明明扔下书包,双手叉腰,扫视着桌面。

你别说,现在的小学生真的牛叉,反正祁刈上到高三才接触到比砖头还厚的教材,而眼前的每一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都找过了?”祁刈问。

明明先点头,再摇头,“这么多,一页页的翻,累死了。”

祁刈沉吟片刻,道:“所以,你就找了当时最有可能放在桌上的几本?”

明明撇了撇嘴,“其他的也有找——”

祁刈拿了桌上一本A4大小的语文教材,递给了她,“哝。”

明明看了看书的扉页,再看祁刈,“这本我翻过了。体育课之前是语文课,下课不收桌子是经常的事,语文课用过的东西最有可能放在桌上。”

祁刈叹了口气,“照我说得做,你上次怎么找的,当着我的面还怎么找。”

明明不很认同,但还是接下了那本厚厚的语文习题册,坐了下来,右手拇指按在书侧,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快速地翻了一遍。

书页翻飞中,祁刈轻笑了一声。

明明结束规定动作,充满怀疑地道:“你不会让我把所有书都翻一遍吧?那我还需要你干嘛?”

祁刈拿上筷子,搅动着几乎坨掉的面,吞下了一大口,囫囵地道:“谜题已经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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