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崔太尉寿辰宴请亲朋近友。
散席离开之际，司农寺卿赶了两步与卢国公并肩走到一处，司农寺卿身边候着一位身着青袍的白面儒生，卢国公视线历来不落这等小人物身上，身旁的长子李澹觉得眼生，倒是多看了两眼。
天气炎热，李玄勣揩着两鬓浮现的汗水，青袍儒生款曲周至地递上手帕，垂首躬身，高抬双手，端着一副恭敬殷勤的模样。李玄勣低眸随意扫了他一眼，抬手接过长子随后递过来的汗巾，视若无睹。
司农寺卿这时说：“听闻陛下近来不大舒心，许是暑气闷热，心生燥意的缘故。”
李玄勣瞥他一眼：“今年灾荒多发，陛下正为此烦心，你身为司农寺正卿难道不知？”话语多少夹杂着冷淡嘲讽。
“自是知晓的，关中大旱粮食歉收，江南东道永嘉州又连遭滂沱暴雨侵袭，溺万余户，毁安固、永宁两县，委实不祥哪。”大司农叹息，随后话音一转又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当今陛下圣明贤德，福泽深厚。天祚明德，定佑我大虞万年昌盛，灾荒年年提防年年有，遣人前去赈灾就是，不外乎减免赋税，拨款赈济，国公实该劝劝陛下，不必为这种常事烦忧。”
李玄勣心如明镜似的，眸光幽幽，略带讥讽说：“看到大司农如此泰然平定，老夫也就放心了，想必赈灾一事，凭大司农的本事不费吹灰之力。朝廷有公这等能人在，亦是朝廷之福。”
候于一旁的李澹心中暗自摇头，大司农既是前来，必是有事，再与父亲弯弯绕绕，依照父亲的脾性自然烦于应付，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得两句嘲讽还是好的，没有直接走人都是看在俩家祖上有亲的面子上。
本想套套老狐狸的话锋，没想到还把老狐狸惹毛了，大司农连连点头笑着赔罪：“国公哪里的话，我司农寺治理外事虽有救济监察之权，到头来还是要听从户部差遣。”
“你我同朝为官，怎敢用“差遣”二字，大司农慎言。”李玄勣淡漠回道。
“是是是，是在下失言，国公莫怪，灾祸无情，百姓遭殃，我司农寺与您治下的户部少不得又要烦心，您也知道，今年南方几个州县灾情严重，大岐南蛮宵小乘人之危，坐地起价出卖粮食，世道艰难，到时还要户部多多协助，拨款赈济。”
终于说到重点了，李澹心道。
李玄勣鼻音低低哼了一声，那双锐利的黑眸看着他：“百姓乃国之根基所在，司农寺掌管仓廪积储，户部掌天下财政，陛下将此托付于你我二人，乃是信任、重托，是以，凡重事、要事甚加思量。大司农为官数载，身为臣子必能揣摩了几分圣意......自然明白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若假手于庸人，事情没办到实处去，便......好自珍重。”
“到底逃不过国公法眼”大司农左右观望后低声说，“此事楚王莱王派了人手助力，梁王也派人前来过问，在下不好推辞，索性三王的人都收了下来，两方互相制衡，总不能都坏到一处去。”
“大司农倒是个清醒明白之人。”
大司农倾身作揖，狡黠一笑：“论清醒明白，何人能比得上国公您呢？这些日子告病在家，朝中众僚因兰州是非，可是滚做一锅粥了。”
李玄勣冷冷一呵：“与老夫何干？”
“国公清正，自然是无甚干系。”
大司农脸上神情一如往常，心里嘀咕着谁不知此事牵连到了户部，即使与他无关，也少不了落个监察不严、驭下无方之罪，偏偏在这个时候称病不朝，岂不是给足了旁人泼尽污水的机会？这个老狐狸竟然还能坐得住。
李玄勣面无表情，声音深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身为臣子要分得清孰轻孰重，告辞。”
“国公慢走。”
李玄勣走后，大司农携身旁的青袍儒生共乘一辆马车离开。
在车上，大司农开口：“许綝，你听见刚才卢国公怎么说的了？你要想得人另眼相待，不是递个帕子就能入人眼这么简单，老世族历来瞧不上小族末流，卑躬屈膝献殷勤这些招数，清贵们都懒得看你一眼，要想给祖上挣个荣光出人头地，就要把事情办到人心里去，让他们不得不注意到你，明白吗？”
“大司农教训的是，门生受教了。”
“现你得晋阳公主青睐，那就是一只脚踏入了梁王府，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卢国公一向明哲保其身，不涉党争，不争储君，清高自重，最不屑谄媚之人。你若是稳不下心，便是敲错了木鱼，撞错了钟，哪家庙都容不下你。”
“大司农多虑了，早就听闻卢国公有轻隽鹰视之相，又是圣人近臣，窥看之中不免失了分寸，门生不曾想别个。”许綝低着头，眼中流露谦卑顺从，笑说。
“嗯......夫遇不遇者，时也。公主迟迟不召见你自有其意，倘若你连这些日子都稳不下心，又如何施展抱负，得偿所愿？”大司农如是忠告。此人因得公主授意照顾，瞧着脑子灵活是个可造之材，便带到跟前调用，只是心思太重，和那些急功近利的寒族士子们没什么两样。
说到底他也瞧不上这些寒门士子，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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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公主府。
竹影婆娑，清净风雅的琴室，扇轮转摇，吹散器中雪白冰块的寒凉，室内充满凉爽之气。处于公主府偏隅的琴室，幽静清凉，伴随着娇郎玉指下悦耳的琴音，实实在在是个消暑解闷的好地方。
晋阳公主宇文明孝姿态慵闲地曲肱侧躺在长榻上。
美人卧榻，昭颜雅容，一袭素简襦裙勾勒出颀长优雅的身姿，那裙边若隐若现遮掩着一双白皙纤足，随意望去一眼便是一副令人意酣神醉的美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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