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露浓第一次见张春生是在联谊会上,当时张春生在隔壁学校读金融,比她高两届。
他当时看起来有点高冷,在场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闹,只有他单独坐在角落没和人交谈。
联谊会的组织人是戴露浓的直系学姐,让她过去把人拉进来。戴露浓不好意思拒绝,硬着头皮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同学你好,我是星辰表演学院的戴露浓。要过去一起玩游戏吗?”戴露浓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对方抬起头看清楚她的模样后,表情更加僵硬,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好的。”
等把人送过去后,戴露浓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之后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不知道张春生从哪里问到了她的班级和联系方式,开始追求她。
张春生在追她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戴露浓有痛经的毛病,他会在大冬天冒着雪给她送姜茶;会在炎炎夏日,给她的舍友带奶茶;会在临考前,不厌其烦地辅导她高数课……
戴露浓被他的所作所为感动到,就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大四那年,一次意外,两人偷尝禁果。当时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就在毕业表演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方晴晴拉着她去了药店,买了一根验孕棒,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张春生当时已经是工作党,知道戴露浓怀孕后,他马上就求婚了。
婚事遭到了戴露浓父母和方晴晴的反对。
戴露浓父母一眼就看出吴秀芬不是个好相处的,张春生又愚孝,女儿以后会受委屈。
而方晴晴则是认为,戴露浓在这个时间点选择结婚生子,对她的事业会是莫大的打击,劝她三思而后行。
当张春生带着她去做产检时,医生告诉她孩子发育得很好。紧接着张春生做了各种保证和恳求,戴露浓在一团乱麻中答应跟他结婚。
方晴晴拒绝出席她的婚礼。
如果不是这次同学聚会,她已经没有资格和机会再遇到她。
冷风快将她的脸吹僵了,戴露浓这才把车窗关上。
魏如茵在毕业之后,拍了几部古偶,反响平平,人气也是不温不火。经纪人一得知自家艺人有机会搭上方晴晴这条线,马上和公司联系,安排她去试衣服。
魏如茵看着那堆眼花缭乱的礼服,撇了撇嘴,吐槽:“赵哥,不至于吧,一个同学聚会而已,有必要这么声势浩大吗?我去参加时尚周穿的衣服,都没这么好。”
说起这件事她心情就不好。她手上没什么时尚资源,好不容易去法国时尚周蹭了次红毯,穿的礼服是某大牌几年前的成衣。该品牌事后没有在官方社交账号上认领。
这件事很快被眼尖的对家粉丝发现了,马上发到网上嘲讽,还小小地上了次热搜,有些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以后她穿的是山寨,更加拖累她的资源。
“你懂什么,时尚周就是去刷脸的,我也没抱希望你能因为红毯一炮而红。”经纪人伸出兰花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这次不一样,穿好看点,让方晴晴一眼就注意到你。只要给她留下印象,加上老同学这层关系,日后她有什么剧缺人,把你推荐过去,还愁不能火吗?”
魏如茵对这件事并不乐观,说:“她跟我关系一般。我记得她的家境好像不太好,一直领助学金才能把书读完。”
经纪人想法很现实,便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现在是大编剧了,该是咱们去讨好她。好了,这件白色的裙子衬你,就它吧。记住,到时候嘴甜点,多跟人家套套近乎。”
“行吧。”
在赵哥再三叮嘱下魏如茵下了保姆车,她还没进去酒店,看到一辆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于是停下脚步看来人到底是谁。
车里的人是戴露浓。
“你是戴露浓吗?”
戴露浓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出来一看,是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精致女士,外面套着一件皮草,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你是魏如茵?”戴露浓试探性地问,尽管多年不见,她在电视上看过对方出演的电视剧。
“对啊,是我。”魏如茵赶紧上去,亲热地挽住戴露浓,拉着她往里走,“咱们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我的老天爷,冷死了,咱们先进去吧。”实际上她冻得出了眼泪,都不敢眨眼,生怕泪水掉下来然后坏了底妆。
酒店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来问好,告诉她们今晚的聚会在二楼。
魏如茵本来以为自己穿得很夸张了,没想到上了二楼,发现其他人的装扮跟自己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人群攘攘。在华丽的吊灯下,是长排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美食、美酒。
这里暖气开得很足,男士们穿着得体的西装,女士们争奇斗艳,身上披裹着华贵的礼服。
魏如茵解开皮草,露出修长的脖颈。马上就有服务生走过来帮她把衣服收了起来。
戴露浓确定穿着羽绒服的自己,是全场最格格不入的。
魏如茵没有松开戴露浓的手,拉着她去找何子乐。
“哎哟,咱们班的班花也来了。”何子乐看到跟在魏如茵身后跟着的戴露浓,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跟大家介绍,“戴露浓同学,大家还记得吗?咱们毕业之后聚了几次,唯独她一次也没参加,这次终于肯赏脸来了,大家说,是不是要惩罚一下。”
“当然要了!”
“班花现在在哪高就啊?”
“来来来,罚酒三杯。”
戴露浓连忙说:“不了不了,我不会喝酒。”
“没劲。”有人说。
“你小点声吧。”
何子乐把戴露浓带到主桌,魏如茵也跟着过来,一屁股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主桌的上座是辅导员马老师,她看到戴露浓后十分高兴,说:“露浓啊,咱们好久不见了。”
“是的,马老师。”戴露浓心中一阵激动,马老师为人亲切正直,她在学校时和她关系很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年轻。
“你现在在哪里高就?”马老师问。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等待戴露浓的回答。
她在学校时是光芒四射的校园明星,毕业后却销声匿迹,每个人都很好奇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戴露浓抿了抿唇,说:“没有上班,现在在家带孩子。”
“那你和方晴晴还有联系吗?”
“……很久没联系了。”
听到戴露浓的回答,马老师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和身边其他同学交谈起来。
魏如茵也离开座位,去其他桌和别的同学打招呼去了。
戴露浓身边顿时空了出来,她孤零零地坐着,尝到了人情冷暖的滋味。不知怎的脑海中出现了张春生在联谊会上形单影只的背影,真是世事难料啊,不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对旁人的态度她无可指摘。
突然,人群第一次出现了骚乱。
进来的是孙楹,她出演的一部古偶正在卫视热播,作为剧中的女二由于人设很好,吸了一大波流量,是他们班级目前最出名的艺人。戴露浓听到有人在讨论她的穿着,是秀场最新款式,孙楹可能是首穿。
孙楹走了一圈,笑盈盈地和大家打完招呼,环顾四周后,在戴露浓身边坐下,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露浓,你怎么来了?”
没等戴露浓回答,另一个同学接口道:“可能今天周末,她不用带孩子,所以才能出门的吧。”
其他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孙楹也笑着说:“我们之前一直在猜测你退圈去干什么了,原来是在家带孩子啊。那你确实是辛苦了,来,咱们喝一杯。”
孙楹将酒一饮而尽,戴露浓握着茶杯,语气平淡:“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是啊,你没有出门应酬的需求,当然不需要喝酒,我真是羡慕你。”孙楹摸了摸戴着的钻石耳环,叹了口气,“每当累的时候,我也想过,干脆退圈找个人嫁了算了。但是,干我们这行的谁不有点虚荣心呢,谁不想成名,就是这点虚荣心、野心撑着我走了下来直到今天。我没有想到,你是咱们中间第一个放弃的人。”
孙楹双眼盯着戴露浓的眼睛,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抓取外泄的情绪。
戴露浓头微微低下,借口要去洗手间,落荒而逃。
她拧开水龙头,将水拍在脸上,试图冷静下来。看着镜子里面神色惶惶的面孔,她对自己不由得心生出几分厌恶。
“水不冷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戴露浓抬起头,通过镜子看到那个人穿着宽大的牛仔裤,一件高领毛衫,外面套了一件羽绒夹克,围着一条红色围巾,头发扎成马尾,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嘴上叼着一根棒棒糖,手里拿着文件夹,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靠在卫生间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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