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伴随着抽选提示音响起的，还有墙上再次开始跳动的电子钟。
“0:39”
“0:38”
“0:37”
……
就在那人按下抽选的同一时间，副本的倒计时再次进入了运行。
也意味着——半分钟之后，这个空间里将充满辐射。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已经被暂停了很久的倒计时忽然再次跳动起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愣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快去装置里啊——！只剩下不到半分钟了，还干站着做什么？”一个大组里的中年女人说道。
“可是……”先前的女孩犹豫道。
“别可是了，照前几轮那么做吧！我知道你们想快点通关，可为什么要尝试未知的危险呢？至少我们之前每轮抽选，大家都活下来了，不是吗？”
她朝女孩和另两个大组成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尽快进入升降装置。
另两个大组成员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快步向装置走来。而另一个女孩愣了一瞬：“什么意思？什么叫‘照前几轮那么做’……”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站住！你们……”
是被抽选为牺牲者那个年轻男子。
他从女孩的身后冲过来，趔趄着向装置的大门扑过去。
还差几步到达装置的女孩被年轻男人撞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下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抬头向同伴们望去，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大组同伴们，拉下了关闭装置的闸门。
通往地下室的门缓缓合上。
“……等等！不！为什么要把我也关在外面？我又没有被抽选出来……”
女孩喊叫着往前跑去。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撞入她的视野。
——是先前那个年轻男子。
他已经跑到了装置门前，整个人都趴在装置的大门前，似乎用尽全力地想要阻止那扇门合上。
只可惜……那扇由机械操控的沉重铁门并没有因此停下。
“砰”地一声，装置门重重合拢。
女孩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上的铁门，似乎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被她的同伴们抛弃了。
“你们怎么关上了？那个女生不是还在外面呢！”
她听到装置里隐约传来声音，似乎是那对母女中的母亲。
“那我们还能怎么做？！”似乎是另一个大组成员的声音，“那个抽选出来的男人想要进来！何况再不启动装置，我们自己都要死在这儿了！”
“是啊，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
……
装置中的声音渐行渐远。
地上空间里的倒计时发出“嘀”的一声警报。
而女孩和年轻男子的惊叫，被彻底淹没在了重重的黑暗和辐射里。
※
对于那几个大组成员来说，他们的想法或许很简单，甚至也无可厚非——
既然前几轮有牺牲者的时候，使用了正确抑制剂的玩家能保证存活。那么……这一次将抽选出的牺牲者留在上面。至少也能保证他们其余玩家活下去。
所以他们宁愿多牺牲一个同伴，也不愿尝试其他可能——愿意主动走出舒适圈的，一直都是少数人。
这一轮，地下室里没有死亡发生。
而在他们回到地上空间后，没有人再提起时栖那个猜想——“停止死亡能使副本结束”。
似乎所有人都有意地在回避——不知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猜想的试错成本，还是因为“停止抽选”时那个连续严厉质问的广播。
甚至就连时栖自己，都在时皓宇轻声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无声地摇了摇头。
副本像是陷入了一个近乎僵持的微妙局面。
所有人都知道，该有一个人打破僵局。
可是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
这一个小时几乎是在无声的沉默中度过的。没有人主动提出之后的计划或是方案，甚至直到最后十分钟，都依然没有人主动提起——哪怕事实上已经到了抽选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系统中忽然响起了“叮咚”一声提示音。
抽选系统被匿名开启了。
※
这个副本无视了ABO等级，因此抽选系统的权限平等地分给了每一个玩家。因此，他们中每个人都可以随时开启抽选系统——也可以匿名开启。
但这同时意味着……剩下的玩家们，无法明确得知究竟是谁开启了抽选。
在之前几轮，他们默认抽选是避难前必然发生的过程，因此从未太过关注究竟是谁开启抽选，更不会主动选择匿名开启。
然而，到了现在，任何一点细微的不正常都会让人觉得不安。
“……不是我开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人说道，“其实放在之前，谁会在意抽选这事儿？只不过现在这时候，谁都不愿意抽选的时候，你不声不响地开了，这不是平白惹人怀疑么？”
“是啊。”另一人说道，“如果是不小心开的，你们就站出来说一声呗？也让大家安个心。”
然而没有人站出来，甚至几乎所有人都坦白表示并不是自己开启的系统。
但他们对此无计可施。选择了匿名，系统不可能再公开那人的身份。
而开启抽选的那人，或许也是认准这一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瞒天过海。
“看来，那人终于开始动手了。”有人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抽选系统上出现了结果。
这一次，被抽选出的人，是那对母女中的母亲。
※
“够了！”有人推开身前的人群站出来喊道，“你们还打算牺牲多少人？”
是时皓宇。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还要坚持抽选？”时皓宇看着他面前的其他玩家，“如果真的……没有人死亡就可以通关，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牺牲玩家？”
他看了看那对母女。
小女孩虽然只有七八岁，但似乎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紧紧地抱着妈妈不肯放手。
而母亲面色苍白，却尽量让自己不露出惊惶的情绪，一手轻轻安抚女儿。
“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有人想承担失败的后果！”大组成员看了他一眼，“之前这样做虽然会损失玩家，可至少能保全大部分人。可按照你说的‘不发生死亡’，谁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
“可是如果……”时皓宇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对母女，不想让她们听到，有意压低了声音，“你让那个小女孩怎么办？她才这么小！”
“有什么怎么办！”那人显然不打算顾忌那对母女的情绪，“新世界会给她安排新的监护人带她进副本，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你……”
“我说错了吗？原本就是这样，副本里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死亡，这又有什么稀奇的？”那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组同伴，想要寻求其他人的支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没有人站出来应和。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小声开口。
“可是不然怎么办？不让她留在上面，难道你来代替她？”
“要不，这次我们大家都进入地下室里吧……”
“这怎么行？！”最先开口那人不由分说打断他，“抽选都已经开启了，为什么你们非要不遵守规则？牺牲她一个人，至少能保证我们剩下人活下去！”
这话一出，现场的众人却陷入了沉默。
这话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一旦触及了真正的自身利益，鲜少还有人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共情。
就像现在。
他们或许会因为母女俩一时心生怜悯，也会有短暂的动摇。
但当他们意识到，一旦选择保全那对母女、自己的生存反而会受到威胁时——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自己。
没有人能保证——如果他们放过那个母亲，如果这一个小时没有人死亡，副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即使时栖的推断和猜想几乎无懈可击，但依然没有人敢真正去执行这个猜想——或许是因为先前连续质疑的广播，或许是不想承担改变的后果。
再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只有不远处的小女孩。抱着母亲轻声啜泣着。
距离辐射开始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分钟。
副本再一次陷入僵局。
……
一片沉默中，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我代替她。”
时栖从另一边的光线里慢慢走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淡淡地开口。
“我代替她留在上面——这样，你们放心了吗？”
※
伴随着尖利的警报声响起，通往地下室的大型装置再次缓缓开始运行。
所有人都在静默的黑暗中，紧张地等待着最后五分钟过去。
……除了一个人之外。
在黑暗中，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计划竟然进行地出奇顺利，顺利地让他有些不敢置信，他想。
在过去的副本中，他运气很好地获得了一个特殊权限：允许他可以操控一次随机选项。
也是因此，在听到规则时，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拥有着这个副本的一张王牌。
于是他在最后关头，开启了匿名抽选，并动用了这个权限。
他曾经担心过自己的计划是否会如同自己所愿。
但好在他成功了。
他终于除去了最大的障碍。
再见了，时栖——他想。
在黑暗中，他关掉了随机抽选的页面，随后删掉了自己开启的记录，随后关闭个人系统。
地下室里的丧尸们还在低吼着逡巡，而他无声而诡异地笑着。
他慢慢抬起头。
——是Jac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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