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就坐在这里,跟没骨头一样依偎在她腿边。
她打趣着问道:“苏家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药?怎么就那么喜欢他?”
长宁辩解道:“长宁最喜欢母妃,他苏景明只能排第二。”
景明,乃是苏淮安的表字。
孙太妃闭眼,仿佛看见了少女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慈宁宫内,烟雾缭绕。
楚太后冷笑道:“薛家这才打了几天胜仗,薛妃竟这般快就坐不住了。”
章公公道:“奴才以为,薛妃娘娘如此做,大抵还是与寿安宫有关,近来太妃身上的药味越发重了,想来,这日子是不久了。”
“她的身子伤了这么多年,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命长了。”提到孙太妃的身子,楚太后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又道:“骊山那边,没动静吗?”
章公公道:“长宁长公主依旧抱病不出。”
楚太后想了想,道:“既查不出什么,骊山那儿就暂且放放,她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早晚会有个结果,眼下要紧的,是先把宫里这出戏唱完。”
章公公道:“太后说的是秦美人?”
楚太后慢慢放下手中的佛珠,摆了摆手道:“你去告诉宁晟否,哀家的头疾犯了,要休养几日,秦美人中毒一事,实在蹊跷,既查不出来,就让他启禀陛下吧。”
章公公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养心殿外,宁太医求见。
盛公公抬头看了看日头,低声道:“宁太医这时候来作甚?”
宁太医低声交代了缘由,盛公公眸色微厉,道:“你说秦美人中了毒,此话当真?”
宁太医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不真,我哪来的胆子面圣?”
须臾,盛公公高声喊道:“太医院院正,宁晟否求见。”
萧聿蹙眉道:“进来。”
只听门帘隐隐响动,宁晟否手持一张折子,两本膳食录,轻声走进来,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启奏。”
萧聿看着他手中的折子,道:“拿过来。”
宁晟否听着纸张的窸窸窣窣声,在一旁补充道:“秦美人这毒,实在诡异蹊跷,微臣不仅查阅了近两个月来的膳食录,更是查验了谨兰苑一切能入口鼻之物,花、茶、熏香、可是一无所获。”
话音甫落,萧聿将折子扔回到桌案。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
宁晟否本就躬着的身子,不由又低了低。
听着宁晟否的话,萧聿不由想到了陆则与他说的那些有关秦家的糟心事,便道:“若是这些都没有问题,那有没有可能入宫前就中毒了?”
宁晟否摇头道:“绝无可能。”
萧聿道:“为何?”
宁晟否想了想,才开口道:“陛下可否将茶壶借臣一用?”
萧聿将手边茶盏推给他。
宁晟否上前一步,先是倒了小半杯茶,然后比划着道:
“这紫木祥一毒,它就像是这杯中茶水,倒多少,有多少,可若是不再蓄水,过几天也就干涸了,除了不宜有孕,倒也不至于要人性命。”说到这,宁晟否再次提起茶壶,这次他将茶盏注满水,直至溢出才道:“可若是秦美人一个月前就中了毒,至今还能被臣诊出来,起码需要服用这么多药量。”
宁晟否放下杯盏,继续道:“紫木祥原名为菁花毒,后来因死者面色呈紫色,才被改称为紫木祥,其药性有个特点,一旦过量,必定会窒息而亡,发毒之快,根本来不及救。”
“因此,臣才推断秦美人是近几日才中了毒。”
在宫里说话,字字都要斟酌,做太医的尤甚。宁晟否今日能坐到院正这个位置,不可能不懂其中的道理,他之所以敢把话说死,就是因为他笃定,秦美人若是一个月前就中了毒,必死无疑。
他怎么可能给一个死人诊脉呢?
可这案子的蹊跷之处,也就在这了。
把中毒的时间推算到入宫前,她活不成;
把中毒的时间推算到入宫后,证据全无。
“陛下?”
宁晟否见皇帝盯着膳食录出神,忍不住唤了一声。
萧聿指尖微颤,好半晌才回神,没再多说,只让宁晟否退下,旋即将盛公公唤来,道了一句,给朕查。
盛公公听懂了,这是掘地三尺,把后宫翻过来查的意思。
当晚,盛公公便带人将各嫔妃住所、太监女官住所、光禄寺、司礼监等地通通翻了个遍。
然,整整一夜,一无所获。
渐渐,宫里忽然有人传,秦美人根本为了争宠而贼喊捉贼,说不准,太妃的病,也是因她而起。
夜深露重,窗外起了一阵风。
风透过在养心殿的支摘窗吹进来,案上平放的奏折刷刷作响,上面的字,似乎全都乱了。
“陛下放心,嚼舌根的人已经查出来了,一个是尚善局的春来,还有一个是储秀宫的扫洗丫头明月,司礼监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撑不住了认了。”盛公公叹了口气,“不过下毒一事,仍是没个结果,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来那下毒之人,也收手了。”
提起这毒,盛公公就忍不住皱眉,满眼迷茫。
一是因为,他就没见过手脚这么干净的,物证人证,竟没找出一点踪迹,二呢,就是皇帝。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陛下前两日还不管秦美人死活,这怎么中了毒,就肯如此大动干戈为她出头?
萧聿忽然阖上奏折,“备辇,去一趟谨兰苑。”
盛公公有些傻气地瞪了瞪眼,然后木讷地“欸”了一声。
明月悬空,更漏滴答作响。
秦婈对着铜镜,单手卸了耳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她也说不清为何,就是莫名发慌。
就在这时,谨兰苑内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长歌抿唇看着秦婈,深呼了一口气,才道,“奴婢来替美人梳妆,待会儿陛下过来。”
秦婈面色一僵,似乎是怕听错,又问了一遍,“什么?你再说一次。”
长歌以为秦美人这是在敲打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恭敬重复道:“奴婢是来给美人梳妆的,盛公公传话过来,陛下今夜翻了美人的牌子。”
这回,算是听清楚了。
长歌和灵鹊心里再也不愿秦美人承宠,也不敢在这事上使手段,连忙凑过去,一人给秦婈更衣,一人给秦婈梳妆。
而坐在象牙圆凳上的秦婈,心却乱成了一团。
他来做什么?
是因中毒的事来,还是发现了什么?
不对不对,乱了,全乱了。
他若是要试探她,何必让盛公公提前传话过来,出其不意不是更好?
难不成……他真要幸自己?
秦婈将手里的犀角八宝梳子,攥得牢牢的,同自个儿念了一句冷静。
正思忖着,就听外面小太监齐声道:“陛下圣安。”
人来了。
秦婈连忙走出去道,福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惶惶深夜中,男人的身姿显得格外挺拔,他淡淡道:“起来吧。”
说罢,皇帝身后手捧提炉、灯笼的一列人迅速躬身退下。
盛公公守门,长歌和灵鹊自然也得退下。
内室很快只剩他们二人。
殿内寂静无声,就连微弱的呼吸声仿佛都听得见。
秦婈行至他身畔,轻声道:“入秋天凉,臣妾这备了些祛湿的点心,陛下可要尝尝?”
“不用了。”
这回答倒也不意外,她记得,他以前也不吃点心。
秦婈握了握拳,抬眸,微微弯了弯眼角,柔声道:“那臣妾给陛下添壶热茶吧,臣妾这有些春日的龙井,陛下可喝的惯?”
若是放在以前,她自然不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可眼下身份低微,见他一面都难,若是不小心让他厌了烦了,韫儿还不知道要被他放到哪里养。
烛火摇曳不熄,秦婈仰头站在他身侧。
并没看见男人膝上泛着青筋的手。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男人才沉着嗓子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秦婈上前一步,再次献殷勤:“那臣妾替陛下更衣。”
说罢,秦婈便朝他伸手,指腹刚要触及玉带,手臂就被男人的攥住,又挥开,“朕自己来。”
他把玉带搁到酸枝木嵌石面圆桌上,径自褪下长袍,靠坐在榻上,紧接着,阖上了眼睛。
秦婈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猜,他应该,不会要她。
君心难测,她蹑手蹑脚地跟过去,放下层层幔帐后,在他身侧躺下。
也不知是他身上的木檀香太过熟悉,还是因他没有疑心自己而松了口气。
那狂跳不止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阖眼前,秦婈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萧聿,重来一世,我与你,就再做一次君臣吧。
晓月坠,宿云披,银烛锦屏帏。
也不知怎的,枕边渐渐浮起一道异光。
镇国公府、晋王府,坤宁宫,往日之种种,仿佛都在光与影中流逝、又再次翻转。
他们一同入了梦。
永昌三十六年,春。
那一年,她十七岁,待字闺中。
好了,正文开始——
本文又名《同榻一梦》
男女主金手指开了~明日见。
ps:我写一天,目前就搞出来这么多,明日放双向回忆,会多搞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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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榻异梦(二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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