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魔术

余老太太坐于内席,程嬷嬷给她递了些平日里爱吃的菜肴和一些别致的小点。程嬷嬷见老太太面色潮光,脸泛笑意,知她心情不错,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这二夫人布置得还真是别致,奴婢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余老太太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觉得新奇。雅芝和……榆姐儿,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就是不知接下来……”

两人正说着,见几个小厮快跑着在席位间穿梭,将一个个精巧的果盘摆放在每个人的桌前。老太太拿起来一看,见是一个花瓣形的青釉瓷碟,做工考究,形态别致,一个个花瓣里盛着瓜子、青梅、杏仁等等小食供人选择。

余老太太微怔:“这瓷碟倒十分有趣!”

王氏听到了,微微一笑。这供客人品尝的小食有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随着古琴乐师拨动第一根琴弦,音乐顿起。众人向前望去,只见戏台四周红色的帷幕缓缓揭开,海棠苑的唱角儿一一出场!

这时众人才发现,戏台的两侧分别搭建着两个小台子,台上分别坐着海棠苑的高级乐师,一时间,二胡、琵琶、编钟、长箫、短笛、古筝等乐器鼓瑟齐鸣,乐音远播,配合着主舞台唱角儿的表演演绎着《梦回梨园》书生与蝶妖跌宕起伏故事。

一曲完毕,演员鞠躬谢幕,四周的帷幕同时落下,挡住了宾客们殷切关注的视线。但这不妨碍掌声如潮水般响起,这果然不愧为声名远扬的“海棠苑”的戏班子的演出。

王氏在台下看着,笑容愈发灿烂,海棠苑果然名不虚传,倒是不枉自己煞费苦心把他们从京城请了过来。江氏瞧了一眼王氏一脸满意的愉快模样,只把手中的丝帕紧紧攥着,咬紧了牙不说话。

这时,大部分宾客都被戏台所吸引,纷纷落座。可一曲终了,帷幕紧闭,乐声顿消,让人又是疑惑又是心急。

只听人群中一个小孩喊道:“怎么没有了!娘,我还想看戏!”

连余老太太也皱了皱眉,提声问王氏:“雅芝,怎么回事?”

王氏正待说话,却听那头乐声又起。此时的乐声却与方才凄美婉转的旋律全然不同,皆由短促的音节构成,加上快节奏的二胡,营造出万马奔腾、千钧一发之势,给人以神秘惊险之感。

随着乐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众人的内心也倏地被攥紧。忽然,帷幕四开,抬眼望去,舞台上隐隐约约站着一个唇红肤嫩的女孩!当帷幕全部掀开,众人凝神一看,果真是个女娃娃!那女娃娃一身红布祥云纹袄子,头上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簪了两只流苏步摇,红色璎珞垂下,显得她更是娇俏可爱。

“小姐你看!那是阿满吗?!”绿萝惊呼出声。

林榆随众抬头,这舞台上的女孩,竟真是阿满!

她无奈摇了摇头,阿箩这些天忙里忙外的,也不知在布置些什么,只在头天晚上来她的屋里和她说了句“放心”。所以当她随几位小姐踏入前院的一刻起,也略微吃了一惊。

她瞧着姚家小姐神色好奇,亦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看,连性子冷傲的萧家小姐也是忍不住被舞台吸引,心里知道,阿箩这第一步,算是成了。

阿满在台上憨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怯场,一时间竟忘了要做什么。她小心一瞥台下,只见阿箩正站在舞台右侧定定看着自己,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动了。就像那次在暗房里一样,虽然暗房阴冷,但有阿箩在身边,她便不再害怕。

乐声阵阵,随着阿满鞠躬致意,几个大汉抬着一个硕大红漆雕花箱子上了台。箱子盖打开,阿满动作轻盈,径自跳到了箱子里。大汉们合上箱子,用金锁扣好,一边用手将锁晃动了几下,证明箱子已经被牢牢锁好。

台下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疑惑之色,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连姚瑞郢都觉得奇怪,转了头问杨七:“七哥?”

杨七沉着眉眼,并不接话。他没有看台上,戏台上的演出只不过是搭台者有意让他们看到的东西罢了。他目光逡巡,墨黑色的眼睛凌厉地扫视着全场。

他看见台下立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身着丁香色褙子,肤白胜雪,眸若晨星。也许是紧张的缘故,光滑圆润的额角微微出了些细汗,她却并不在意,抬手用袖子将汗水抹去。

抬箱子的大汉、来往的小厮皆听从于她的吩咐,这丫头,是这台戏真正的主角。

少女的旁边立着一个少年。少年一身白袍佩玉,右手持剑,眉眼如画,气质出尘。他微微低下头,嘴角含笑,似在仔细地听着少女说话。

剑?

他正想着要剑何用,只听乐声更急,那少年向少女一点头,三步并作两步信步上台。乌黑的发丝被一条洁白的丝带拢起,他一身白袍,衣袂飘飘,那腰间系着的绯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竟是林少华!

众人还沉浸在这绯玉公子绝美的容颜里,只见他微微一笑,右手持剑,慢慢戳入了装着刚才那个女娃娃的箱子里!

“啊!!”只听人群里发出几声惊叫,女眷们慌忙拿手挡了孩子的眼睛。

“华儿!!!”江氏猛站了起来,向王氏怒道:“二嫂,你到底让我儿子做了什么!!”

王氏也微微心惊。她虽然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如今现场看到,还是有些后怕。但她依然露出笑容,故作轻松地对余老太太和其他女眷说:“娘,弟妹,你们都别急,华哥儿平日里多有分寸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管耐心看下去便是。”

江氏还想再问,却见少华接了小厮手中的另外一把铁剑,往箱子里又戳了进去!

这时宾客之中已经是哗然一片,还伴有小孩子的哭声。姚瑞郢也震惊:“七哥,这……”

杨七沉静如常,深邃的眼眸凝向台下的少女,带了几分探究之意:“姚二,箱子里的孩子没事。”

随着少华将剑一根根地戳进箱子,人群中惊声四起,余老太太甚至快吓晕过去。

这箱子上竟是插满了利剑!

林晋丞这时也是冷汗涔涔。他正要起身,想上台制止儿子胡闹,忽然,乐声陡然停下。少华淡然一笑,慢慢地一根一根将插进箱子里的箭一一拔出。随即,一个大汉拿着钥匙上台,小心翼翼地将金锁打开……

众人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

只听乐声再起!却见箱子瞬间被从里到外打开,之前那娇俏女孩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全场静默,所有人都紧张地甚至忘了呼吸。半晌,不知是谁开始鼓得掌,全场涌来如海浪般热烈的掌声,掌声竟比方才海棠苑的表演更要猛烈数倍!

阿箩在台下,看着宾客们惊吓而又惊喜的表情,微微擦了擦汗。这魔术是她前世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的,后来再看了解密的视频,才知道其中的原理。

表演这类魔术,魔术师将模特关进狭窄的柜子一类的道具里,然后从外面插入利剑,最后打开箱子,美女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这样的魔术看似凶险非常,事实上,真正控制剑的不是魔术师,而是里面的模特。魔术师插剑虽然看着费力,其实是为了放慢速度,里面的模特拿住剑,引导它穿过自己身体旁边,且剑的设计也并不锋利,只是“钝剑”而已。

但是这毕竟一把真剑,所以阿箩早就在箱子要戳入剑的地方上刻好了记号,少华的剑只要一进入箱子,就由戴着防护手套的阿满进行把握。

这个魔术他们反复排练了数日,今日的表演已经驾轻就熟。

少华立于台上,风姿卓越、温雅如玉。向他迎面而来的是台下掌声的海浪,可自己的注意力却一直在侧边的一角。

那女孩数日前找到他,双眸璀璨,笑容狡黠,对他说:“我只能想到你帮我这个忙。”

“好。”

不论这忙是什么,他毫不犹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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