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才人的那个宫女还在哭，建昭帝皱眉蹲下，伸手却摸到满手淋淋的汗，浸湿了衣裳，见仙才人唇色惨白，似乎完全失去意识，他才着急起来，将人一把抱起：“太医呢，快去叫太医。”
他有些不安，据陈德应说才跪了一个时辰，不过一个时辰，他小时候做错事也常常跪在祖宗面前忏悔抄书，一两个时辰都算少了，怎会如此严重呢？
琼琚早派人等着了，待皇上一出现，准备好的轿子就立马抬了过去，建昭帝将人轻轻放下，一同坐了进去，陈德应在一旁墩墩跑着：“皇上放心，太医跟着呢，马上给仙才人请脉。”
沈清禾仿佛被一只手拽入无际深渊，做了长长一个梦，再醒来时，酸痛很快就侵袭了全身，特别是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
琼琚和银丹就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十分惊喜：“小主，您终于醒了。”
琼琚端起一旁候着的药，还冒着热气：“小主，您睡了有两个时辰，奴婢先服侍您喝药吧，太医说您有些气血亏虚，要好生补一补才行。”
见沈清禾往下看，银丹接道：“主子放心，腿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没伤到骨头，太医说了只要静养七日就能恢复如初。”
沈清禾松了一口气，她一口将药喝下，问：“我怎么回来的，辛夷呢？”
琼琚脸上泛起光彩：“是皇上亲自送您回来的，辛夷在她房里歇息…”
银丹插嘴：“主子您放心，叫医女看了，没什么大碍。”
琼琚笑容一顿，继而夸张道：“小主您不知道，今日真是巧了，早上正好陈公公来送东西，左等右等都不见小主，奴婢自觉有蹊跷，便让小旺子去寻，才知道您被罚跪在光华门，皇上知道后，赶紧就去寻您了，将您亲自抱了回来，那两个对您不敬的宫女直接杖毙了。”
她瞧着仙才人脸色，轻声说：“奴婢瞧着，皇上心里是有您的。”
沈清禾笑了笑，不置可否：“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银丹直言：“待了一刻钟就走了。”
琼琚忙道：“皇上得知您并无大碍，又看太医开了药后才离去，或许是前朝事忙……”
沈清禾皱了眉：“琼琚，你今日似乎格外多话。”
琼琚捏着碗，心跳漏了一拍，强笑道：“有吗，小主您睡了这么久腹中可饥饿，可要奴婢传膳？”
她这样沈清禾反倒更加确定了，冷下脸：“到底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瞒着我这个主子，自己私下忖度不成？”
琼琚吓得一颤，连忙跪下：“小主恕罪，奴婢怎敢，奴婢只是担心小主还在病中，所以、所以才……”
“在我这里，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她语气有些严肃，“有什么事快说，多余这些让我猜忌，若是日后天天这般，往后还怎么在这宫中过日子，究竟何事？”
琼琚低下头，在沈清禾的冷眼下，终于如实禀报：“小旺子说，他亲眼瞧见皇上往钟粹宫去了。”
钟粹宫？
沈清禾大概明白了什么，她看向战战兢兢跪着的琼琚，整理措辞：“琼琚，你伺候我不过一个月，咱俩脾性还未相熟，见解相左是常有的事，你伺候我一个月，心里也应当也有数，我不是那等难伺候的人，只是你要明白一点，我最厌别人欺我骗我，即便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我不稀罕，也不理解，谎言只会误我的正事。琼琚，你要知道，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琼琚磕头，声音有些颤抖：“奴婢的主子只有一个，便是您，奴婢再也不敢了，请主子责罚。”
见她是真的有些怕了，沈清禾朝银丹使眼色：“扶她起来。你别多心，这话我同辛夷银丹都说过，你们在我身边少说数年，长则几十年，了解我的脾性是必须的。今日你也受累了，咱们宫的人恐怕都受惊吓了吧，去开我的钱箱取三十两银子，你、辛夷、银丹、小旺子一人五两作赏，其余的分发给下面的人，让他们安心。”
得了赏钱的几人自是喜不胜收。
而琼琚深吸一口气，再不敢在小主面前耍自己那些小心思：“多谢主子，主子英明，奴婢先退下了。”
－
钟粹宫。
“皇上，皇上？”郗贵妃亲自奉了茶，见建昭帝似有神游，笑着唤了两声，“可是又在烦恼朝堂之事？”
这是常有的事，虽说建昭帝登基还算顺利，但先帝留下的基业却算不上丰盛，这两年建昭帝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前朝之上，即便在后宫，有事也会想着想着忽然离去，处理朝政。
但这次建昭帝想的却不是朝堂之事。
他清咳两声，有些不自然，他在想方才在仙才人腿上看到的两块发乌的淤青，看着就吓人，他很是震了一震，直到太医同他保证绝不会让仙才人留下腿疾，他心里才好受些。
他有些懊悔，应该去得再早些，当时怎么就不拿跪罚当回事呢，反倒让她受苦了。
昨日还陪着他游街串巷的人，今日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李珩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他勉强压下心中不愉，在钟粹宫用了午膳，同皇子皇女玩耍了会，待贵妃脸上有了笑意，他才说起正事：“朕听说，仙才人冲撞了你？”
郗贵妃脸上的喜意转瞬即逝，她似有不安：“皇上已经听说了？说来嫔妾心中有愧，本就没什么事，可柳妹妹替我着想，非要罚仙才人，妾不好当面驳妹妹面子，本想着过些时候就去免了她的罚……”
李珩放松了些，安慰她：“朕就知道你不会做那些事，朕已经让人将仙才人送回去了，罚跪事小，可柳妃的两个宫女却不是东西，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仙才人，甚至对她动手，朕一想起来就气，你往后别再纵容她，朕瞧她行事越来越不像样。”
郗贵妃惊讶：“怎么会呢，柳妹妹她从前……”
提起柳妃，李珩神色有些冷淡：“人都是会变的。”他看向自入府就讨人喜欢的贵妃，温柔了些，“还好你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
郗贵妃垂眼，似有几分娇羞：“都是皇上对嫔妾保护得好，这几年仿佛眨眼间就过去，静宛七岁了，连倬儿都快过四岁生辰。”
李珩也有些感慨，但他不忘埋怨：“朕难道对柳妃还不够好吗，可她却无半分满足，还戕害宫妃，若是再有下次，朕绝不饶她。”
郗贵妃五味杂陈：“柳妹妹…她也是一时没想开。”
李珩眉间已有不耐：“这么多年，一点没有长进，丝毫不知悔改。行了，既然你没事，那朕就先走了。”
郗贵妃红唇微启，却什么都没说，屈膝行礼：“妾恭送皇上。”
李珩的身影转瞬消失，郗贵妃望着他的背影，吩咐嬷嬷：“去瞧瞧柳妹妹那里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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