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冬
今天上午来了一群的陆军军官,他们像土匪一样闯进法拉利的家中,上下审视着,并在临走前通知法拉利的父亲——这栋房子被征用了。傍晚,一位名叫查尔斯的少尉敲响了法拉利的家门,屋里的琴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皮鞋胡乱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几名士兵一言不发地搬运着查尔斯的行李到楼上的房间中。
查尔斯脱下帽子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尽管法拉利年仅15岁,也得到了与父亲同等的尊重。
法拉利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军官,然后怯怯地向前举起右手打了招呼。
某位纳粹党领导人登台后的势力逐渐强大,一发不可收拾,大到政治管控,小到学生教材,都被这种极端的种族思想渗透着。
法拉利已经很久没说过这句话了,在他认识耶纳一家之后。前不久他们一家忽然地“不告而别”,法拉利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查尔斯向他点头致意后,上楼进了房间。
法拉利把小提琴和琴弓放回盒子里,然后回到自己房间躺下。他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飞速闪着一些情景——被枪抵住后脑的、被绞死悬挂着的、跪倒在浸满血和泥以及身体碎块中的。在胡思乱想中,眼皮逐渐变得沉重,终于他逃离了这些令人恐惧的想象,躲进了梦乡。
梦境显然比幻想恬静得多,没有从过热的枪口冒出的硝烟,也没有倒在乡镇路边的饿殍或残尸。梦中他努力地踩着自行车,背着挎包飞驰过学校的外墙,再穿过河边的荒草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出现在街边的面包店前的男孩的侧脸,脑袋忙碌地四处张望。
一场疲惫且冗长的梦被清晨唤醒,哪怕在梦里,法拉利也没能找到他。耶纳大概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法拉利颓然地坐起来,垂头丧气地在床边慢悠悠地晃着腿。
小孩子总是会很快淡忘从前的快乐,然后在未来的某天听妈妈询问起,是否还记得有关小时侯的玩伴及糗事。很早就失去妈妈的法拉利认为,自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帮助自己回忆,于是珍惜着身边人留给他的每一段经历。当然也包括一些糗事,比如在萧条的经济下,牛奶对一些人来说早已变得奢侈。有天他决定要分一半牛奶给耶纳,于是那晚他没有把理应喝完的玻璃瓶放到门口,而是偷偷藏了半瓶牛奶到枕头下面,想要带给耶纳。第二天耶纳如获至宝,藏在背包里带回家才一饮而尽,然后拉了一晚上肚子。
想到这些,法拉利不禁在饭桌前笑了出来,为了不那么明显,他连忙垂下头希望掩盖住上扬的唇角。
“希望今天是轻松快乐的一天。”查尔斯准备出门,听到法拉利的笑声后把手从大门把手上收回来,然后走回餐厅打了个招呼。
法拉利听到还不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噤了声,依旧低垂着脑袋,抿起嘴微微转头,没有对上眼神只是点头致意。他不知道这个彬彬有礼的军官是否和他想象中十恶不赦的党卫军一样,没有缘由就骗走犹太人,对他们进行屠戮。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坏,法拉利往好的方向想着。
法拉利并不清楚这个军官的时间安排,所以他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捡起自己的小提琴,背对着大门,望着窗帘发呆了一会儿,然后拉动琴弦。
“如果你们家里有钢琴,我们就可以一起演奏了。”查尔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靠在客厅门口的木柜旁,自认为友好地眼前的小伙子寒暄。
法拉利闻声回头,琴和弓同手臂一起垂在身体两侧,他还是不敢看查尔斯,于是低着头看向对方的裤脚和靴子,点头作为回应。
“你想聊聊吗?“查尔斯自顾自开口,不等法拉利回答就继续说着,”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他说等高中毕业后就来参军,你呢?也许你想从事音乐相关的职业?”
查尔斯的声音很低沉,像子弹穿过树林后残留的声响,听得法拉利一阵胆颤。
“是的,长官,我想我不会入伍。即使我热爱我的国家。”法拉利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查尔斯,并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顺便还向国家,或者说是向查尔斯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法拉利不屑于与挑起种族歧视甚至肆意屠虐人类的党组织为伍,又生怕自己同家人会因为曾经与犹太邻居交好受到牵连,小小的脑袋里充斥着矛盾的声音,一面自责,一面无能为力。
法拉利想,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让他烦恼的现实,不如选择逃避。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避免与这位军官碰面,只是在窗口偷偷观察着查尔斯出门和回家的身影。
圣诞节快到了,天气也迎合着节日,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已经很厚的积雪上,而后消失不见,但依旧亮闪闪的。
早起,法拉利拉开窗帘,套上毛衣坎肩,准备在被积雪映得更加亮堂的白天打扫一下房间。他走出自己的屋子,往走廊里面望了望,鬼使神差地走到查尔斯的门口。门没锁,他明明知道家里没有人,还是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他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房间,呼吸间满是这名军官的气息,大概是枪支残留在袖口的火药味,而查尔斯的一件制服外套正放在书桌的边上。法拉利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摸,脑海里出现查尔斯穿着军装制服的模样,然后他搓了一下手指,放到鼻下嗅了嗅。
气味可以更好地帮助人留下记忆,法拉利这样想着,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查尔斯在晚饭期间回到家中,径直走到餐桌附近,向法拉利的父亲和他点头致意,并说明自己即将同部队前往其他国家。他为他们提供房间表达了感谢,然后转身上楼去了。
第二天清晨,法拉利没有再躲在窗前偷看查尔斯即将离去的身影,而是走到楼下和父亲一起送别这位军官。查尔斯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所以他应该是个好人,法拉利这样下了定论。查尔斯离开前向他们脱帽致意,法拉利攥着拳头,踌躇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查尔斯好像看出了法拉利在焦虑些什么,于是向他走了过去。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可以在军队里见到你。”
法拉利听闻一愣,想着这大概是不可能了,索性向前跨了一步,轻轻抱了一下查尔斯,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楼上,趴在窗边,望向快速驶离道路的一排汽车。
查尔斯已经坐在后排座椅上,被车辆带离了这个暂住了一段时光的地方,低头笑了笑,想着,真是可爱的男孩子,只是生在这个注定战火纷飞的年代。
之后的三年里,法拉利没有再听到过这个军官的消息,也许他战死在欧洲的某个角落了也说不定。
高中毕业后的某天,法拉利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电车驶过震得路旁的电线杆一阵晃动。然后他忽然惊觉,当年在路边看到的,因为横梁受重不均而吱呀摇晃着的绞刑架上,悬挂的尸体中有两幅熟悉的面孔,正是耶纳的父母。
·本文是基于《喜人奇妙夜》九条命组的作品《尤利娅,别哭》衍生的二创
·背景为1933年-1945年,从德国纳粹执政开始到柏林会战德国投降,以几个历史事件为节点分划章节。
·主角团三人:法拉利(张祐维饰),耶纳(闫佩伦饰),查尔斯(蒋易饰)
·本章情节有参照:电影《沉静如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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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暂住、风筝一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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