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意买粘牙的糖

方彻习惯了下班和周粥聊会儿天或是散散步,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第一次她主动缠过来,但更多是自己的放任纵容。彼此也逐渐熟识,此时他俩瘫坐在秋千上。

一旁的长椅摆着两个包,庄重的公文包和沉重的书包堆叠在一起,显得微妙又颓靡。

“工作好累啊。”

“上学好累啊。”

他们心有灵犀似的异口同声。

盛夏的碧空这样蓝,蓝得了无生趣。

周粥想着妈妈的话,问方彻:“大人说人生最简单的苦就是学习,这是真的吗?”

“我都能猜到下一句。”无非是学习的苦都吃不了,进入社会只会更苦。

周粥点点头,笔在掌心打转,指尖慢慢地推移它:“我必须得听他们的话吗?”

“我们周粥做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大人的话有好有坏,不能太当真。”

周粥的腿晃啊晃,碰不到秋千下的地面:“那你的话呢?”

“我的可以信一半。”

因为你只算半个大人吗?

周粥当然没问,她笑靥如花:“那我要当一个全部相信你的小孩。”

“哈哈。”方彻任她小小的身体挨在自己身侧:“你这样看起来会很好骗。”

周粥个子小,坐下来头也不能与他肩膀齐平,更让画面有一种莫名的岁月静好。

周粥在写作业,而他用台式电脑不知在敲打什么。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相互依偎,像雪夜巢臼里的两只雏鸟。

这样一副和谐的景象,被夕阳反复裁剪,只求留下最美好的剪影。

“鸡兔同笼讲了很多遍,还是不会吗?”

周粥垂眼:“对不起…我就是写不出嘛。”

“不用说对不起,你又没有错。”方彻手里接过她的笔,看她垂眸的样子像耷拉着脑袋的小动物,很可爱。他没忍住又摸了她的头:“你看,要这样……”

“进水口和出水口一起打开,小明好浪费水。”周粥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题。

方彻有些怀念地想起以前:“我小学的时候也总写不出。”

周粥一双明目即刻抬眸看他,期待他能说些自己的事。

可方彻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截断了话头:“你看,先写解字,嗯,周粥字写得真漂亮……”

“唉。”小女孩叹气,方彻拍了拍她脑袋以示安慰:“总会学会的,慢慢来。”

谁叹的是这个气啊!

#

“山有玉而生色,文有意而传神。而这绘画也是如此,你要让画中融入你的灵魂。”黎老师在台上讲,而周粥低头咬笔,看着空白的画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老师走过来捏她的笔,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胡萝卜:“别咬笔啊,咬这个。”

周粥没有思考,手自顾自地接过咬了一口,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散开来,才让注意力回到眼前。

她终于抬头:“老师,你怎么又买这个,何老师不太喜欢……”

何若星也喜欢咬笔。

黎老师摸她的头:“这不用理,你帮我拿给他就好。”

“好吧。”周粥乖乖转而咬起胡萝卜来,无论怎么吃都有一股她不喜欢的味道。

这节课开始使用色彩,有用颜料、水粉、墨汁的,而周粥最喜欢的却是朴素的马克笔和彩铅。她用他们看不上的24色,荟萃成一位惊才艳艳的少女。

黎老师问她:“这是谁呀?”忍不住感叹她优越的透视能力和色彩体积感。

“是我喜欢的一个歌手。”

虽然她没有公开过长相,但那像碧雨滴落玫瑰的嗓音,和浸润心灵的词曲,都让周粥幻想出这样一位少女。

少女迎风而立,发丝同裙摆纷飞飘逸,她张着唇,昳丽得不知道在渴望拥有什么。

一幅色彩明艳让人看了就眼前一亮的画出现在眼前,何老师匆匆忙忙戴上眼镜:“是周粥啊。”

周粥直直地看他:“何老师你看,是我今天画的。”

周粥发现,他的黑框眼镜没有镜片。

这人…长得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妈妈的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

周粥举着画,偷偷把黎老师的礼物放到何若星桌子上。

何若星长得并不正经,笑起来灿若芙蓉花般媚人,所以才戴这样一副沉重的黑框眼镜遮住本性。

“周粥画得真漂亮。”

她的名字是叠词,任何人念起来都有些暧昧不清,但这种感觉在他身上更甚。

周粥对他笑,却偷偷往后挪,等何若星看见东西的时候,她已经退到了门口:“何老师,这是黎老师的心意。”

“周粥!不是让你,”何若星看见周粥转身便逃了,微微叹气:“别拿来了吗。”

言民生在门口等周粥,看她气喘吁吁匆匆忙忙的样子,问:“你干嘛了?”

周粥深吸几口气:“哇,心脏要跳出来了,原来做坏事是这种感觉吗。”

言民生不信:“你还会做坏事?”

“唉,做学生可真不容易,一边画画一边还要讨好数学老师。”

“又是黎老师?”

周粥没有多说:“嗯。”

周粥和言民生一起走在去他奶奶家的路上。

虽然有点阴森,刘奶奶的房子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神秘又温暖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城市,却还能找见儿时记忆中的萤火虫;在隐秘遮阳的林木中,却是最能感受风带来的自由;在老奶奶和蔼可亲的面容下,似乎有些不平常的事正在发生。

周粥比起言民生更愿意来。刘奶奶孤独仰望门口的脸,在看到他们的一刻绽放笑颜。多陪她一点,世界上就少一个人孤单。

言民生戴着周粥的另一半耳机,问:“你说,要是你偶像长的根本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

“会呀,为什么不会?她是高矮胖瘦都可以,我喜欢的是她的歌,是她这个人。”

言民生觉得周粥就像她的歌词一样:

灵魂与皮囊无法分割,但有的人,总会透过皮囊看到内里剔透晶莹的灵魂。

刘奶奶大老远看到他们,便笑意盈盈地来开门:“今天我做了芋圆西米露,要不要来尝尝?”

刘奶奶每次都这样说,假装不是每天都做些甜品,每天孤独地等人来同她说说话。

刘奶奶说话并不老气横秋,语速也不慢。听她讲故事,总有一种身临其境引人入胜的感觉。

周粥嘴里嚼着西米露,眼睛瞟到墙壁上的挂画,不禁感叹道:“画的真好啊……”

我以后也能画的这么好吗。

刘奶奶回答她:“这些啊?一部分是我外孙画的,一部分是我自己画的。你喜欢吗?”

周粥有些失神:“喜欢。”画里的意境能让人遐想很久。

她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刘奶奶指路:“走廊尽头就是了。”

这走廊真的很长,灯光照在白粉粉饰的墙上略显瘆人,再加上随处可见风格不一的雕刻和偶尔呜呜作响的风声,吓得周粥脚步都加快不少。

迷信告诉她此时应该咬住舌头辟邪。周粥走到厕所面前,她刚想打开门便听见咚咚的声响,吓坏了的她抱头蹲下。那咚咚声时重时轻,貌似是从墙后传来的。

周粥手指轻轻颤抖,害怕却仍要把耳朵贴在墙面上:咚咚,哒哒,咚咚。她突然听到低低的像咳嗽一样的声音,伴随来回踱步的响声,愈显诡异。

周粥急匆匆跑出来,拉着言民生和刘奶奶说再见。

刘奶奶凝望他们的背影,垂下眸来。

周粥告诉言民生刚刚的声音,言民生也有点怕:“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我耳朵都贴过去了!”周粥抱臂:“你说……这房子里会不会真的有鬼?”

言民生无语,敲了她一下:“这世上没有鬼,只有人装神做鬼。”

#

周粥今天想等方彻下班,站在地铁站前看他忙碌的身影。

方彻和旁边的人交班,走出来看见周粥,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在等我啊?”

她答道:“嗯。”主动去拉方彻的手。

橘色的天空彩霞满天,把他们散步的模样衬托成红墨色的风景。霞光照满面,没有一点暧昧旖旎心思。

周粥问他:“今天是7月24日,哥哥是不是准备回家了?”

他笑道:“舍不得我啊?”

倒也不是。

“你回家会变得开心一点吗?”周粥抬头看他,想观察他的神色。

他的卧蚕精致而惹眼,一笑起来,便映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叫人心旌摇晃。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了周粥。

周粥诧异:“这时候你不应该胡说八道搪塞我吗?”

路边的野雏菊不解地看着他,他蹲下来,捏了捏周粥的脸:“看你这幅蔫了的样子,就不逗你啦。”

周粥下巴很尖,但脸有些圆鼓鼓的,婴儿肥衬得她玉雪可爱,所以总是有人掐她。

她默默抓住方彻的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他掌心:“不开心的时候记得吃点甜的,真的会开心的。”

“这样只会蛀牙吧。”

“才没有。”周粥皱眉瞪他,却又见他浑不在意地把牛轧糖扔进嘴里,任牙被粘住。

“你这糖粘牙。”

“是我特意选的,粘住了,就可以让嘴巴休息一下啦。”

他们没有再讲话,在小区周围散步,心思各异地踏碎黄昏。

夜幕低垂,周粥被草丛里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靠过来原本想抱方彻的腿,却急刹车过来贴他的手。

“周粥,”方彻看着她晃荡的两条辫子,笑道:“你怎么又乖又可爱的。”

“我只对哥哥这样哦,对别人可是很坏的。”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被夸了突然变得有些腼腆了。

方彻才不信她说的:“有多坏?”

周粥却在酝酿坏事,偷偷抬起手,措不及防轻戳在他侧腰部,马上泛起的痒意让方彻瑟缩了一下。估计腰是他的敏感部位,他耳朵一下就红透了,忍不住放声笑。

“嘻嘻,反将一军。”

周粥眼睛弯成一个漂亮月牙,狡黠又灵动。

在女孩的玩笑里,方彻第一次注意到她有一对极富生气的狐狸眼,漂亮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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