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小镇是樟川市里一个由人工打造出来的仿古度假小镇,所选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地处栖霞山南麓脚下,中央有樟川河从中流经,小镇南面紧邻樟川大学城,西面则与圣灯大市场、老城区相连。
小镇原计划是要修建一期和二期,两期工程一共占地1.2万平米,前后花费20个亿。可就在一期修建完成,二期刚修到一半时,整个项目就因为消防问题被突然叫停。
这个新闻当年还上了樟川头条,广大市民对这个事情也是众说纷纭,有不少人希望小镇能尽快复工,毕竟占着这么好的地方,又已经修了大半,此时报废,未免太可惜了。
可直到今日,相关栖霞小镇复工的文件,连影子都见不到。至于各中原由也不得而知,但有些本事打探到些许消息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个项目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笔烂账!
其实,栖霞小镇也并非从没对外开放过,在各方人士的努力下,小镇一期开业过半年,曾经一度繁华,可就在半年后的某一天,里面所有的商户突然只见都被悄无声息地查封,以至于大部分商家离开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打包带走,留下一地狼藉。
在此之后,一连几届政府都没再敢接手栖霞小镇,任由其自生自灭。
如今的栖霞小镇是半开放状态。
白天,住在附近的老年人会带孩子们到里面散步,外围有几家茶馆还在营业,供老人们喝茶打牌。另外,小镇里的废土景象还曾一度吸引来不少爱冒险的年轻人,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还会结伴深入二期腹地探险。
相比前些年的萧条,小镇近年来的无为而治反倒让这里涨了些人气,只是小镇缺乏管理,四面大敞,里面不仅没监控,甚至连路灯的电都没有接通,空是个摆设罢了。
云破晓下了现勘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勘察箱,就看见临江分局的牟警官和柳钟元打了几声招呼,紧跟着就朝她这边走来。
“小云,好久不见。”
云破晓将勘察箱换到另一只手上,伸手过去:“牟叔,这地方应该属于栖霞片区吧,怎么是你在这里负责。”
“这地方是临江、老城和栖霞新区的交界处,现在是属于三不管的灰色地带。呵呵,赚钱的时候都想来管,出了事谁都想甩锅不是么。”
牟警官苦笑,有些无奈:“我看这地方邪门儿得很。还记得小镇刚营业没多久,就在这里面,有一批正在观看剧团表演的孩子们,被活活烧死。这件事封锁得厉害,省厅直接来人接管,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我们是想查都没法查。这事你也有耳闻吧。”
“怎么会没听说过,那年我还在读大三,晚上正在做实验,就从实验大楼上看到小镇这边浓烟滚滚,半边天都被熏成了黑色,大家看见火光都很惊慌,急忙打了消防电话。”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里走着。
“小云,说实在话,这次若不是秦正安打电话来,我才懒得这么大清早爬起来就往这边赶,在家睡个懒觉多舒服。”
云破晓理理耳边碎发,抬起眉稍,笑道:“就你我还不了解,要是让你逮着机会,那还不得把这个小镇翻个底朝天!”
牟警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话说回来,我是没想到啊,秦正安这次竟然主动申请调回樟川来,我还以为他去省城高就,这眼睛从此就长在了头顶上,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他不是那样的人。”
“哟,你瞧我才说一句,就不得了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牟警官笑道:“当年秦正安这小子被停职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他是曲线救国,这些年哪里危险去哪里,还在缉毒干了两年。”
“他还去过缉毒?”
“我说你也太不关心人家了吧。”
云破晓回了下神:“我做我的事,他干他的活,又不相干。”
牟警官朝她脸上望去,试图从她脸上寻找真正的答案,隔了一会儿,笑问:“还在生他的气?”
“没有。”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当云破晓意识到的时候,牟警官脸上正挂着欣慰的笑容。
云破晓干噎了一下,接着便道:“我知道他是个警察,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些任务是需要保密的,谁都不愿意把过多的人牵扯进去。可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朝着谁都不愿看到的方向狂奔而去,就像一截脱轨的列车,在那种惯性的力量下谁都无能为力。”
“我犯不着为这种事生他的气。”
她的语调始终淡淡的,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牟警官很清楚这种感受,他们刑警分析过的每一个案子,都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找出无数个可以改变结果的契机,可事情一旦发展起来,脱轨往往才是常态。即使事后千百次的假设也比不上一次既定结果重要。刑警们也常常被这种无力感和绝望感所裹挟,为这种阴差阳错的宿命而惋惜,所以老刑警在带新人的时候,也会时常给他们做相关心理辅导。
两人快走到小镇一期中心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
抬头望去,有一片区域已被民警用黄色警戒带围了起来。
“那边是怎么回事?”
牟警官有些无奈:“小云,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现场可能已经被破坏了。我们赶到时候,正好遇见一群孩子在那附近藏猫。”
“他们的父母呢?”
“哪里来的父母,他们是阳光福利院里的孤儿,我已经派人前去联系福利院了。”
云破晓放下勘察箱,一边套上防护服,一边道:“先别让孩子们离开,但凡进入过现场的人都要采集鞋印和指纹。”
还好都是半大的孩子,留在现场的痕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柳钟元已经调好了录像和录音设备,云破晓和傅渝穿戴整齐,在现场民警指引下,首先来到一处河埠头。
“云法医,傅法医,我们今早接到市局消息来小镇排查,就是在这个埠头发现天蓝色牛仔布条,疑似与死者身穿的牛仔裤材质一致。”
“好的,辛苦了。”
云破晓和傅渝从勘察箱里取出工具,小心翼翼从侧边走下台阶,从石阶边破碎的尖角处夹出一根蓝色布条,放进物证袋里。
傅渝手搭凉棚,向四周观望了一圈:“真倒霉呀,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河水涨了三级台阶,今早又出这么大太阳!”
天气有时会对现场证据造成破坏和毁灭,这是也现勘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就像这次,经过一晚上的大雨冲刷,埠头上已经很难再找到脚印或者拖痕,幸好台阶有一处破损,将顾唯的裤子纤维给勾了下来,才能让警方在这个地形复杂,占地极广的小镇上,用这么短时间就锁定事发现场。
幸亏这次是经验丰富的牟警官带队,这种极其细微的痕迹很容易就被忽略,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的。
检查完埠头,两人走上台阶,重新回到平路。
现在可以确定顾唯就是被人从这个埠头抛入樟川,但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柳钟元翻着案情报告走了过来:“顾唯是被人拖拽至埠头的。凶手先将卫衣帽子盖住她头部,再拉住她的手腕,进行拖拽,根据后背的磨痕,大约拖行三十多米的距离,这期间经过了一片草地。”
柳钟元举目四望,寻找可能的案发地点。
栖霞小镇布局紧凑,房屋修建得密集,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拥挤的建筑物,停留在一处中式外观的酒楼上,从正门悬挂的褪色招牌上,依稀可见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的是“龙腾大酒店”。
“你们看那边。虽然中间都是石板路,但凶手拖拽着重物,又是在黑夜,会下意识去走最近的直线,按照直线距离的话,中途多少都会接触到那两片草皮。”
“行啊,老柳!”
傅渝对柳钟元这次的表现甚感惊讶。
三人朝龙腾大酒店的方向,沿路排查过去,果然在这条路径上发现一些磨蹭出来的拖痕。
“破晓,你来看这里。”
傅渝发现了一处线索。
石板路边缘的草皮上被戳了个洞,里面积着水。
“是高跟鞋。那人原本走的是石板路,应该是在行走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草坪。”
柳钟元上来拍照:“女的?”
傅渝:“不排除女性作案的可能性,这个凶手本来就偏瘦小,力气也不大。”
云破晓:“先提取样本,现在还不能排除是否是其他游客留下的。”
草坪上还有很多其他的新鲜足迹,不过从大小上看,都是小孩子的。
云破晓轻轻叹了口气。
排查完酒店外围,一行人准备进入酒店内部。
小镇上的店铺搬走得匆忙,很多老板都只带走一些贵重物品,其余杂物散落各地,用塑料布一挡便了事,门前锁也挂得歪歪斜斜,有些甚至连锁都懒得锁。
龙腾大酒店更是正门大敞,任人进出,留在里面的物品也任由人拿,阔气得很。
云破晓准备好工具,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大门。
大堂里积满了灰尘和蛛网,中央地面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名家字画,琉璃花瓶,实木的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还有不少被人为砸坏,露出深深的白色断口。一片狼藉中,依旧看得出酒店曾经装修精美,虽并非金碧辉煌,可处处典雅别致,尤其是一些匠心独运的细节布置,均出自名家之手,低调中透露着奢华。
自从酒店被废弃之后,应该有不少人进来捡过货,可能是附近捡废品的流浪汉,只是他们不大识货,墙上名贵的字画一动未动,铁栏钢窗倒是被强拆下来不少。
然后就是地上杂七杂八的脚印、灰尘、废弃物,还有一大片未干的水迹。
经过一夜风雨,这地方比想象中破坏得更严重。
“干活吧。”
云破晓和傅渝提着勘察箱入场。
柳钟元站在门外等待,不一会儿便见牟警官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过来。
“小柳,这是龙腾大酒店的资料,已经调出来了。”牟警官并未急着将资料拿出来,反而道:“不急不急,你先猜猜这间酒店是谁旗下的产业?”
柳钟元清了下嗓子,眯起眼睛看向头顶处的牌匾。
“笔势雄奇,发力沉重,如挑山壮汉,收笔处婉转清俊,又如窈窕美人。这副题字可不简单,当是出自咱樟川书法大师‘须眉翁’之手。”
牟警官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静待他继续。
“在樟川能请动须眉翁的人原本就不多,再加上既然将人请来了,还能这般弃之不顾,任由其作品风吹雨打,我想在樟川除了李家那位纨绔公子,大概没有别人会这么干了吧。”
牟警官抚掌大笑:“没错,小柳啊,没想到你对于艺术,还是个行家。”
柳钟元实在绷不住了,瞬间破功,挠着后脑大呼:“牟队啊,我哪儿懂什么艺术!你可别埋汰我了!我扒拉的这些都是听我们老大说的,我也就依葫芦画瓢。那些什么字啊,画儿啊,我也看不懂,反正和艺术扯不上关系。”
牟警官大笑着拍他肩膀,递上了材料。
柳钟元接过一看,深深吸了口气:好家伙,果然是桦龙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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