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高一入学体检是我和楚易一起去医院取的结果。

楚易拿着盖了红色的“Alpha”章的检测报告,医生围了一圈又一圈,纷纷感叹他家祖坟冒烟,两个Beta居然生出个Alpha来。

“祖坟冒青烟”这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腻了,而本该站在灯光中央的楚易,注意力全都在我手中的报告上,他把黑色的“Beta”印左看右看,说,“怎么不是Omega?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考不过你了。”

附近的Omega们作何感想与我无关,我早就习惯他的冷嘲热讽,但那天的我格外愤怒,我把他一拳捶倒在地,他或许自知理亏,没有还手,直到他鼻血不止,我两才被吓了一大跳的护士拽开。

回家后面对父母四人的诘问,还得手拉手去散步以示友好,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就算是为了避免这种公开处刑,我也不想再跟楚易吵架了。

分化。

对我、以及这世上99%的人来说,都只是一张戳了章的A4纸,检查第二性别也只是个流程而已,但成为所谓的Alpha的楚易,自那之后变得极其讨人厌,不仅更加别扭与暴躁,连带着对我的厌恶也日渐露骨。

好几次我想和他缓和关系,违背原则主动拿我的作业给他抄,还跑去他家找他打游戏,他都关起卧室门不肯见我。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喊他他也不理我,但如果看到我和旁人多聊几句,他又会冲过来一言不发地给我摆脸色,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的脸色一昧地越来越阴沉,最后化作一句“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没准我上辈子欠他钱了。

但好在,他是环境强加给我的朋友,所以我们的关系会被环境强行修复,“季然和楚易是好朋友”是不以我两的主观意识而改变的客观现实。

我主动要求跑腿去楚易家送了几次水果,他爸他妈发现楚易在和我闹脾气,第二天一早,楚易就鼻青脸肿地站在我家门口等我上学。

尽管谁也没提起,但在校门口小卖部买米糕的时候,楚易照旧分了我一半,我想他没准也是想要和好的,于是把这个举动当作他的道歉,擅自把矛盾一笔勾销。

道理上讲得通的东西感情上未必讲得通,有时候明知是正确的,但是心里却在抗拒,有时明知是错误的,却拼命想把其正当化。后来想想,这样的手段是修复不了任何关系的,但这依然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当天早上几个班里开始流传我又把楚易给揍了的谣言,当天下午我就被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我“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付诸暴力”。

楚易则全程沉默,不肯帮我辩解一句。

放学后我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写检讨,楚易趴在我对面盯着我的笔,用大拇指掐自己的指关节,我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快写,不跟你一起回去我又要挨揍了。”

“你跟老师解释清楚我不就不用写了吗。”

“快写。”

“那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我索性把笔一撂,也趴在桌子上。

最后是楚易执笔写完了检讨,回家路上我们顺便去书店买了试卷,我请他吃了来路不明但香气逼人的炸淀粉肠。

由于第一页和后两页的字体完全不同,第二天我两又一起被罚写了另一份检讨,这是后话。

尽管留有芥蒂,但楚易依然是我最好且唯一的朋友,习惯了他日渐恶劣的态度,有时候也觉得挺可爱的。

而我玫瑰色的青春校园生活还没有开始,就在我不自觉地说了十几次“能不能不要为了听不懂的人专门拖慢进度啊”后,就火速褪色成了灰白,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一场校园冷暴力。

一个人孤立全班的我理所当然地盯上了楚易的法定假——发情期假。这是楚易分化后唯一一件对我有益的事情。

经由双方父母同意,本没有发情假的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蹭到了楚易的法定假,我尝试着拿身份证去买手铐和□□,又连夜被爸妈从派出所赎回来。

按理说孤男寡女实在暧昧,何况还是所谓的发情期,但我身为“大多数”,完全不受信息素影响,也无法影响他——当然,更多可能是因为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拎着一把菜刀。

“你该不会失心疯了突然砍我吧?”楚易戴着口罩来给我开门,看我提着菜刀出现,他猛地咳嗽。

“你不惹我就不会。”我一把把他推进门框,从鞋柜拿出我的拖鞋,“新睡衣啊?”

“嗯。”

“我妈送你的吧?我也有一件。”

楚易二话没说就转身去卧室,我没搭理他,熟练地给自己冲好一杯橙汁,正要掏试卷,楚易换了一身睡衣走出来。

小心眼。我偷偷想。

楚易趴在沙发扶手上看我做题,时而埋头不语,时而躺平发呆,等他连路都走不直的时候,就会嘟囔着叫我。

我总要把最后一步算完,才走过去也坐在沙发上,楚易已经等得神志不清,他把口罩摁得更严实一些,将手腕挨在一起抵在我的膝盖上,脖子都快要撑不住脑袋。

那暧昧的氛围像是一种暗示,推搡着我拿出手铐将他的手腕锁在一起,虎口隔着钢铁圈着他的手腕,发出咯吱的声音,越是收紧,楚易越是露出开心的笑容,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为什么不捆在背后。”楚易口齿不清地说。

我总被这样的氛围搞得全身痒,对他的话全都敷衍了事。因为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所以楚易无法反抗,我不由分说地扶他回卧室,把他往床上一推,“有事叫我。”

“嗯,叫你。”楚易侧躺着,笑着把手抱在怀里,柔声回答我。

楚易的温柔让我无福消受,我不敢接话,唯恐他大脑短路又说出什么肉麻话来。

叔叔阿姨嘱咐我“别让他冲到大街上就行”,实际上楚易很安静。

不同于平时那副讨人厌的态度,被激素掌控的楚易从来都窝在卧室里死人一样昏天黑地地睡觉,能走动的时间不过一两小时,偶尔他也会和我搭话,隔着门缝喊我的名字,听到我回答后又缩回去。

心流被一次次打断,但我总是要回应他的。

我做的最缺德的事情,是看着他眼神都涣散的智障模样,忍不住录了很多“一加一等于?六吧……”的影像,怕他恼羞成怒砸我手机,我从来没敢告诉他。

极少数情况下,和激素掰赢手腕的楚易会突然冲出卧室,迎面看我在客厅,见鬼一样地问,“谁让你来的!”

“你妈,我妈。”我说。

“在别人那里碰壁就来我这儿,你就把我当垃圾场吗?”

“我只要你一个朋友就够了。”

“你少说——你就,你,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快点进去。”我摁着菜刀,不耐烦地甩甩手。

楚易用大拇指掐着指关节,骂骂咧咧地摔门,紧接着又是一通反锁的动静。

什么都没做,但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嫌弃,我顿时满肚子火气,朝屋里大喊,“给谁甩脸,你以为我乐意来吗?”

“那你回去——”

好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假。秉着“成大事者能屈能伸”的精神,我闭嘴继续算我的题。

题一道道算过,卷子一张张翻去,等我发现一支笔用尽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这是我难得可以自由支配的日子,我总是忘了我还有“正事”,看了眼表,又已经过了饭点。

我向来没什么胃口,靠吃零食果腹。发情期最严重的时候我可以不管,但不那么严重的日子里,为了交差,我不得不给楚易准备一顿午饭,我活动着手腕,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问道,“吃饭吗?”

“不吃。”

“那我随便做点。”

“我不吃!”

凭良心说,我真的对他不错,给他喝水的杯子都插了吸管,还给他蒸土豆蘸维生素C粉末,有我这样的好朋友他就该偷着乐。

嘴上说着不吃,勺子递到嘴边楚易还是会给点面子吃一些,每次吃一口就吐出来,秉持“浪费可耻”的优良传统美德,我硬压着他全都吃掉,虽然可能确实有点不好吃,但至少营养均衡能量满满。

看楚易这么抗拒,我不解地喂给自己一口,仔细尝了尝味道,瘪了瘪嘴,“拜托,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楚易喘着粗气躲在床头瞪我,“别用我勺子。”

小气鬼。我耸耸肩,“快点吃,别耽误我时间。”

从好言相劝,一路说到“饿死你拉倒,再给你喂饭我王八蛋”,楚易吃得怒火中烧,我喂得满头大汗,要不是他的手被捆着,我差点就要打不过,最后摔碟子砸碗不欢而散,一场饭吃得像打仗。

冲完澡换了一身衣服,我把头塞进冰箱。冷静下来想想,他都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何必和被激素控制大脑的人计较,所以下次饭点还是照常进去送饭。

总有那么一刻,神智处于清醒与混沌的中间值,此时的楚易是我最喜欢的楚易,他会让我进去卧室,我坐在床头算我的题,他在床上发呆,有时候过来靠在我后背望着天花板,有我贴的星型荧光贴。

他不说话,可我喜欢这样。我喜欢沉默,只是不喜欢被迫的沉默,那沉默让我难熬,不比现在舒心,我从来不想和楚易有矛盾,是他没完没了地跟我闹脾气。

没有让我发毛的假温柔,也没有对我的厌恶,也许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我甚至觉得为了这一秒的楚易,我可以再多包容一些他的恶意。

自由的日子过惯了,再回到学校承受压力就变得难熬,一听到哪个班的哪个谁去放假了,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去隔壁班问楚易,“你到底什么时候发情啊,抓点紧吧,别人都休假了。”

“你——不会看日历吗,别来问我。”楚易摁着我的头把我推远。

楚易的地狱就是我的乐园,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楚易只觉得我吵闹。最开始问的几次楚易都涨红脸大声呵斥我,问的次数多了,他逐渐平静,翻一个白眼,绕过我走开,连多一分的眼神都不给。

我也不是不会觉得难堪,但我习惯了把所有话都说给楚易听,他要拒绝我,我便别无他法,只能憋在嘴里。

一张纸条喊我大课间去厕所后面的花坛“有话跟你说,你一个人来”,看这个架势还以为是霸凌终于要从孤立演变到斗殴了,我事先找楚易蹲在远处,万一听到动静就去找老师,但等我到场后,发现是两个平时在教室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女同学,我应该根本就和她们没说过话。

“哈喽?”我捂着鼻子打招呼。

出乎我意料的是,其中一个同学也没跟我绕弯子,开门见山,担忧地对我说,“季然,你没事吗?”

这倒是把我问住了,我反问,“何出此言呢?”

最后的最后,谁都没有回答我,她们犹豫再三,红着脸向我提出建议,“要不然你买个信息素检测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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