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起房子,骆谨母亲何英阴沉沉的脸瞬间溢满了笑容,招呼骆谦进屋:“他爹,骆谦问你啥时候买砖,给人一个准确时间。”
村长骆清喜拍大腿站起来:“骆清亮和老叔也要起房子,我问问他们跟不跟我们一块买砖。二四,我问好了,通知你具体哪天买砖。”
骆清喜口中的老叔是退伍军人,叫骆梅旭,今年28岁,梅字辈,比清字辈长一辈,是梅字辈老幺,他父亲更是骆清喜爷爷的亲弟弟。
她嫁进来,婆婆、太婆婆不喜她,生孩子没人带,她既要做活又要带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骆梅旭娘主动帮她看孩子。何英记得这份恩情,所以骆清喜带骆梅旭买砖,何英一千一万个赞同,但是骆清喜带骆清亮买砖,何英意见大了去了。
今天分地,上面来的干部询问村干部每家来一块坝坡上的地,行不行?骆清亮豪气说行,村干部都来一块坝坡地。坝坡地只能种芝麻、红薯、大豆,产量还低,这样就算了,如果哪年雨水多,河水能把地淹了。
这种地能要吗?
明知道不能要,骆清喜却附和骆清亮要坝坡地,何英被气个半死。现在家里买砖起房子,骆清喜还要带上骆清亮,何英直接撂脸子。
骆清喜又要说叨何英,他发现这次儿子、儿媳和何英站在统一战线上。
骆清喜看了一眼骆谦,骆谦扭头和骆谨说话,他将视线移到院门口,掂量他今儿出门,何英把院门堵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儿子给他开门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骆清喜:“……”
算了。还是明儿找骆清亮说这事。
骆清喜怎么站起来,又怎么坐回去。
根据骆清亮说的村干部都得了一块坝坡地,骆谦猜测骆清喜不受家人待见,多半跟这事有关。骆谦果断提离开,走之前,多看了骆清喜一眼:伯啊,坝坡地不被淹还好,一旦被淹,你从被淹的那天到年尾都不好过呦。
骆清喜:“……”
你这个小犊子,不会说话别说话。
骆谦很意外骆清喜能看懂他的眼神,他的心咯噔一下,未来两天最好躲着骆清喜。
骆谦加快了脚步,去侯婶家,恰好路过骆清亮家。
骆清亮媳妇张霞哑声叫她儿子明天天不亮打茅草,给骆清亮在坝坡上搭一间房子。
骆谦不敢停留,快速走了过去。
今天分地,大伙儿心里有兴奋,也有埋怨,不像往常天一黑就睡觉,而是一窝一窝聚集在大路上唠嗑。
正好有一窝人聚在侯婶家门口唠嗑,骆谦走了过去。
“咱这些人,就数骆谦命好。”
“25,还是24,这个年纪有五个孩子,真厉害。”
“命好哇,孩子多,地还都分在一块。“
“我宁愿地分的散,也不想要坝坡地,”骆谦气恼说,“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收到粮食,关键不管你能不能收到粮食,都得交粮食税。”
“你们谁觉得我家地分的好,咱俩换。”
骆谦努力压制兴奋。憋住,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等哪个“好人”跟他换了地,再高兴也不迟。
大伙儿:“……”
“不换。”大伙儿斩钉截铁说,哗啦啦往后退,远离骆谦。
这小子脑瓜子灵活,嘴巴还会说,万一离他近,被他忽悠换了地,他们不就成了倒霉蛋。
骆谦烦躁抓头,这时侯婶解开围裙使劲抖,走到大路上,幸灾乐祸大笑:“二四啊。婶子一早跟你说做人大气些,你倒好,从年头到年尾追着问我要债,遭报应了吧。”侯婶的嗓子都快赶得上锣鼓声,她一亮嗓子,旁边一窝一窝人朝这边靠过来。人一多,侯婶更想表现自己踩骆谦,“我男人是为了大队死的,你能过这么好,都是我男人的功劳。但凡有良心的,直接划掉婶子欠的账,哪像你忘了咱男人的好,把我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
侯婶的男人偷公家粮食,被地方武装民兵发现,他跑,运气不好遇到了红(/)袖(/)章,被红(/)袖(/)章打死的。
从侯婶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她男人为大队牺牲。
每年侯婶拿她男人的死说上百回。
不说骆谦听的耳朵起茧子,大伙儿听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我算是看明白了,侯婶,你求人办事,嘴上说下跪磕头,就是不行动,”大伙儿哈哈大笑,骆谦接着说,“你还四处对人说你怎么怎么滴下跪磕头,大伙儿被逼无奈帮你办事,”大伙儿气的鼻子直喘气,骆谦又说,“事情办妥当了,我们就是抹布,被你各种揉搓作贱。我是不想再做抹布,不想被你各种腌臜,你孙子结婚,找我打家具,不干,你爱找谁找谁。”
“对,我也不干。”
侯婶听到被她拿捏死死的小伙子们罢工,她急了:“诶,你们不能够这样,我是你们的长辈,我男人是为了……”
骆谦烦躁地打断她:“你说再多在我这里也不管用,反正我铁了心不忙你打家具。就算你帮我家翻地种粮食抵消欠我家的钱,我也不干。你六个儿子,一溜儿孙子,帮你儿子打家具,你不给木料不给钱,我咬牙能够承受得起,帮你孙子打家具,我可承受不起。”
骆谦打了一个哆嗦,疾步离开。
“诶,二四啊……”
侯婶追骆谦,骆谦撒腿跑回家,关上院门。
“我管你听不听见,明儿我叫两个儿子把你家地翻了,你把种子准备好,翻了地就帮你种上,帮你看管地。反正我家把欠你的钱还上,我孙子结婚,你得帮忙打家具。”侯婶掐腰昂头喊,喊完,开开心心回家,跟捡了一个大便宜似的。
可不是大便宜嘛。
现在娶媳妇不比以前,要二十几条腿,还要柜子,骆谦给她一个孙子打家具,都够给她六个儿子打家具。
大伙儿。
想想侯婶的孙子们。
都开始同情骆谦。
骆谦躲在屋里跟李谣说怎么回事,李谣:“所以你要帮她孙子打家具。”
“她做梦呢。”骆谦,“我能跳两次臭水沟?”
李谣护着肚子捶床,乐的眼角沁出泪水。骆谦真坏,自己想让侯婶的儿子给她家干活,自己嘴上说不要,非要侯婶自己说出来要,还让侯婶误以为还了这次账,下次还能赊账。
李谣突然直起身体拿起骆谦的手,和骆谦击掌。
找人帮忙种地。
大家伙不仅不说她男人地主做派,还同情她男人。
她男人怎么这么会搞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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