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芳怀孕的事情，终究是没藏住。
这天，薛静香一如既往的在麦子地里偷懒，李队长从她身边路过冷哼了一声，却也没说其他的，因为三大队里的人都知道，薛静香的男人蒋明伟每天下午都会过来帮她把麦子割完。
人自家男人心疼媳妇，帮媳妇割麦子，这事情就是别人再看不惯，也没啥可说的。
可是今天，薛静香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蒋明伟。
正当她疑惑时，她脑海中忽然又响起了那道陌生又熟悉的电子机械音：“快回去救蒋明伟。”
自从她被雷劈死，回到八十年代后，这个“系统”便再也没出现过，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薛静香曾不止一次的尝试呼唤它，和它对话，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什么？回哪？蒋明伟怎么了？”薛静香扔下锄头，像个疯子一样凭空发问。
周围埋头干苦力的人纷纷侧目，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滴—回—家—救—蒋明伟。” 系统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薛静香立即拔腿跑向家的方向，她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再次发问：“蒋明伟到底怎么了？你要告诉我啊！你说话啊！”
不同于她的慌张，系统缓慢又毫无感情的回答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滴。”
“靠！”薛静香破口大骂，“你别吓我行不行！你叫我救人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系统再一次选择装死，等不到回应的薛静香只能更加努力的奔跑，希望自己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蒋明伟，你一定要等我啊。
这一路上，薛静香内心预设了很多蒋明伟可能发生的惨状，可等真正见到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吓得合不拢嘴。
家里的大门掉了一扇，破败的横在门口。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叫骂声、哭喊声、求饶声。
薛静香跑进院子里，越过一群凶神恶煞的陌生男女，看到了被捆住手脚，满脸是血的蒋明伟。
那些人对他又打又骂，辱骂的词汇不堪入耳，他们像是拖拽着一只待宰的牲畜一样拖着他，嚷嚷着要送他去坐牢。
蒋明伟奋力挣扎着，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可况此刻的他早已被困住手脚，他发出愤怒又无助的嘶吼，怒视着闯进他家里的这些匪徒。
本应瘫在床上的蒋母，此时发丝凌乱，一身脏污的趴在地上，趴在那些人的脚边，她满脸泪水，喉咙里发出阵阵含糊不清的悲鸣，似求饶、似哭诉、似怒骂。
眼见着那些人要把蒋明伟拖走，蒋母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其中一个老男人的腿，趴在地上朝他磕头，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磕得满脸是血。
“娘！”蒋明伟目眦欲裂，这一声呼喊，好似和着血，掺着泪，硬生生从嗓子里扯出来。
蒋明伟在喊“娘”，二丫也在喊“娘”。
薛静香循声望去，只见二丫被人捆在了窗户边。
“啊！”她捂嘴惊呼，“住手！你们是谁！私闯民宅还打人，不怕坐牢吗！”
薛静香的出现，暂时终止了这场混乱的闹剧。
为首的一个年轻男人看见她，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坐牢？你男人耍流氓搞大了我表妹的肚子的，现在坐牢的应该是他！”
“你表妹？”薛静香这才注意到人群中龟缩着的刘芳芳，她满脸心虚，却又冷眼旁观。
“刘芳芳！你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王...”薛静香想要冲到刘芳芳面前质问她，却被身旁一个中年女人拦住。
薛静香反手擒拿将中年女人撂倒在地后，背后却被人踹了一脚，她还来不及回头看是谁偷袭她，就被另外两个男人控制住了手脚，挣扎无果，她只能对着刘芳芳大喊：“你怀得是王兴国的孩子，为什么污蔑蒋明伟？刘芳芳！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说话啊...”
薛静香话还没说完，就那个中年女人被扇了一耳光，这一记耳光力气十足，扇得薛静香眼冒金星。
只听那个中年女人骂道：“小贱货，不许造谣俺闺女。”
原来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中年女人，是刘芳芳的母亲啊，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薛静香顶着被扇肿的脸，缓缓抬头，盯着刘母说：“你们不信，可以去城里医院做穿刺验DNA，看她怀得到底是谁的...”
“啪！”又是一记耳光，刘母根本不等薛静香把话说完，就开始撕打她、辱骂她：“恁个小贱货，还敢污蔑俺闺女和王队长，就是你男人搞大了俺闺女的肚子，你们得赔钱！你们一家都是犯流氓罪，得坐牢！呸！”
薛静香听到这里，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刘母这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分明是害怕她把话说完，这些人全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捡着老实人欺负而已。
一直装聋作哑的刘芳芳忽然对刘母说：“娘，她是城里来的有钱人，蒋明伟赔不起的钱，她说不定能赔呢？”
刘芳芳的目光冷得像蛇，那么不怀好意，那么恶毒凉薄。
“对哩！城里人有钱！搜身！搜她！”在刘母的号召下，无数双手爬到薛静香身上，有些手在撕打她，有些手在抢她身上的东西，有些手在趁乱占便宜。
薛静香顺风顺水了两辈子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了无力、无助、无可奈何。
任人鱼肉。
薛静香的怒骂、蒋母的哀求、二丫的哭诉，都制止不了这场霸凌的“狂欢”。
直至一道更为悲切的声音出现，“我跟你们走，我认罪，放了她，放了她们。”
是蒋明伟，是被捆住手脚，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蒋明伟，是拼死抵抗，也不愿被人泼脏水的蒋明伟。
可是在此刻，他承认了一个会毁掉他一生的罪名；在此刻，他不再挣扎，他心甘情愿被那些匪徒扣上污名拖去坐牢。
蒋明伟说：“别动她们，这个孩子我认了。”
匪徒们终于停止了“狂欢”，他们脸上都挂上了满意的笑容。
“不行。”薛静香看着同样狼狈的蒋明伟，凄厉的哭喊着：“蒋明伟！你不能承认！它会毁了你的！”
“薛静香，对不起。”
“蒋明伟！你不许承认！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会被毁了的！蒋明伟！”
蒋明伟不再回应薛静香的哭喊，他认命般的被刘父、刘母拖着走。
蒋母抱着刘父的脚，不肯松手，“老刘，我家老蒋可是救过你的命的！你不能这么害我儿子啊！老刘，大壮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你松开！”刘母伸手扒拉蒋母的手。
蒋母固执的哭诉着：“老刘，你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我家老蒋可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啊！大壮儿七岁上就没了爹，你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刘父一听这话，瞬间恼羞成怒，他破口大骂，“我没良心？这些年我还不够照顾你们家啊！要不是我你们早饿死了，现在你儿子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这是人命债！我没当场打死他，只是拉他去坐牢已经够照顾你们一家子了！”
刘父卯足劲一脚踹飞了蒋母，蒋母的头磕在井边，血肉纷飞，脑袋都被磕掉了一角。
空气中都是血腥的气味。
蒋母瘫躺在地上，头上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往外涌，她颤颤巍巍的指着刘父说：“人命债，我来还，放了我儿子，不然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你...”
话音刚落，蒋母便咽了气。
刘芳芳的表哥走到蒋母身边，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忽然面色惊恐道：“死...死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说着就开始往外跑，院子内其余人见状也跟着跑了。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刘芳芳一家三口。
只见刘芳芳忽然干呕起来，她一边呕吐着，一边哆哆嗦嗦的走向刘父，“爹，这可咋...办啊！”
刘父还没说话，刘母忽然指着刘芳芳大喊大叫起来，“啊！啊！血！见...见红了。”
刘芳芳流产了，血液顺着她的□□淅淅沥沥的落在泥土地上。
刘父见状，不仅不慌张，反而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他看着被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蒋明伟说，“是你娘为了救你自己撞死的，看在你娘的份上，我们就不拉你坐牢了，一命抵一命，你搞大我女儿的肚子，害我女儿流产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你好好操办你娘的丧事，我们两家就此扯平。”
说完，刘父扛着流产的刘芳芳也走了，刘母大呼小叫地跟在刘父身后，“造孽呦！哎呦...造孽呦！”
蒋家的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蒋母的死亡，吓跑了那些匪徒。
这个伟大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儿子的清白。
“娘！”二丫的一声哀鸣，打破了院中血腥的寂静。
薛静香恍然回过神来，她四肢并用的爬到蒋母身边，探了探蒋母的呼吸和脉搏，已是无力回天。
蒋母头上的窟窿还在不断的流着血，昭示着生命的消亡。
薛静香脱下外套，垫在蒋母头下，让她看起来走得安详一些，而后起身走向一言不发、却泪流不止的蒋明伟。
她替他解开手脚的绳索，低声道：“去看看娘吧。”
他匍匐着爬像蒋母，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薛静香走向被捆在窗户边的二丫，亲眼目睹母亲死去的女孩儿早已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薛静香帮她解开绳索，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跑向蒋母和蒋明伟。
“娘！”
“娘！”
“啊！”
“娘你别丢下我！”
“娘！”
“...”
凄厉的哭喊声交叠着，此起彼伏，好似要冲上云霄，诉说冤屈。
今天居然一口气写完了3000字！码字时速回来啦！（默默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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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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