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不行的话,同一张照片也行……
五年的小小心愿,正在一个个被实现。
夏黑盯了那幅画好久,才掏出书包里那本厚厚的《素描入门》,把苏秦骆给她的画小心翼翼地夹进去,刚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夏梨的电话就打来。
“最近这边不太安全,以后每天下课,等妈妈来接你再下楼。”夏梨推着自行车,把夏黑的书包放进车筐里。
夏黑点点头:“好。”
俩人往前走了一段小路,路过一个体育馆,看到外面摆了十几个花圈,一个年纪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哭嚎,旁边有几个亲人在拉着她,夏黑的心“咯噔”一下。
那个类似的场景,她永远也忘不了。几年过去,都还总是出现在她梦里。
是重生前,苏秦骆救溺水小孩丧生以后。班长在群里通知大家捐款,再由一个人买些东西去他家探望。
那时候夏黑的心一直揪着,仿佛溺水的人是她,想去最后见一面,都师出无名。
她不是苏秦骆的朋友,连眼熟的同学都算不上,自卑的暗恋让她只能在角落里偷偷喜欢。那是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争取,在周围同学诧异不解的目光中。
这种场合,大家避之不及。
所以她才有了机会,带着全班同学的心意,一个人到了苏秦骆家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心痛得快要哭晕的母亲,和旁边痛苦,但在忍耐的父亲,手足无措的家人和前来感谢,但说不出话的被救小孩的父母。
场景里的每一个人,每一点声音,都在敲击她的心脏。
“妈妈,”夏黑指着体育馆门口,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常,“那是……怎么回事?”
夏梨叹口气:“小孩儿在游泳馆里抽筋了,没人发现,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母亲最能体会母亲的痛,夏梨示意夏黑上车,想了想,还是说:“夏天不要贪凉,意外随时可能发生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妈妈可怎么办……”
夏黑吸了吸鼻子,她懂得的,于是点点头:“好。”
到了家,饭已经快好了。
一家三口坐下来吃了饭,又一起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斗地主。
窗外打起了闪,夏天的雨来得猝不及防,一会儿的功夫,噼里啪啦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走回房间把窗子关上,夏黑打开手机,看着那个号码,想了半天,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夏黑:“回家了吗?”
没有人回。
“去洗澡了,夏黑,洗完澡早点睡觉吧。”夏梨看着女儿站在窗户前面一动不动的,提醒她热水好了。
夏黑回过头去,点了点头。
夏天,外面下着大雨,在浴室里冲热水澡,是种很特别的享受,能带走所有烦恼和不安。兴许苏秦骆早就回家了,兴许他手机没电了。
可能只是他没看到吧……
夏黑胡乱擦了擦头发,看着自己在镜子里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和被热水冲刷太久,红扑扑的脸蛋儿。
重生的意义是……至少得让他是安全的。
冲出浴室,回到房间,夏黑拿起手机,给苏秦骆打电话。
打了两个,才有人接听。
夏黑的心一下子放下,听到声音不是苏秦骆,而是陈水,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喂……”
“喂,诶,你是谁呀,没有备注……”
雷声还在轰隆隆地响,那边的陈水有一瞬的慌张:“阿骆手机快没电了……不管你是谁,能不能给我们送两把伞来?”
夏黑小心地:“你们安全吗?你们在哪里?”
“安全,我们在那个江海游泳馆门口,”陈水解释,“本来想去培训班门口那个的,结果出了事儿,跑太远,刚出来发现下雨了,没带伞,也打不到车,他爸出差,我爸喝酒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弄呢?”
陈水一股脑儿把情况说给她听。
知道苏秦骆没事儿,夏黑的心才彻彻底底放下:“我去接你们。”
2010年,打车软件还没盛行,还是出租和各种摩的的天下,下雨时车很难打,南城的堵车是出了名的,坐公交的话……得在雨里狂奔很久才可以找到车站,下雨堵车,更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了。
夏小女侠为自己找了很多个必须去拯救他们的理由。这是一件必须去做,不做不行的大事。
从房间里拎出两把伞,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拿起自行车的钥匙,夏黑轻轻打开门,趁父母在主卧说话的间歇,屏住呼吸,一口气跑下五楼。
苏秦骆,你的小女侠来救你了。
撑开雨伞,夏黑骑上自行车,往江海游泳馆的方向去。
雨很大,里面还夹着小块的冰雹,掉在伞上,“砰砰”直响。
路过的车带起的泥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裤腿,前面冲过来几辆开着大灯的车,搞得夏黑看不清路,没有精力去管伞柄,一会儿的功夫,刚刚吹干的头发就被打湿了。
可是并不觉得狼狈,甚至想放声大笑。
能为喜欢的人做点什么,真是太荣幸了。
一路狂奔,夏妈妈带着她骑了二十分钟的路程,夏黑十分钟就搞定了。
她把车停下,拎着两把伞出现的时候,别说陈水,连苏秦骆都吓呆住了。
那一瞬间,夏黑特别想轻快地跳到苏秦骆面前,跟他说……
……你的小女侠来救你啦!
但是她不敢。
陈水走到她旁边,接过她手上的伞:“谢谢你啊,你叫什么来的,夏什么……什么黑?女孩子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夏黑想挠挠头掩饰尴尬,手摸到头发边才发现,整个头发都已经湿透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也全湿透了……
大侠实在太难当了。风里来雨里去,还能保持风流倜傥的大侠更难当……
苏秦骆看着陈水手上的伞,似乎是有点感冒,带着点鼻音:“你让她来的?”
陈水点点头:“她给你打了电话,你那时候又去收拾东西,我就顺便喊她来送个伞,不然这里离公交站那么远,淋了雨明天肯定会发烧的……”
没说完,苏秦骆已经拎起他的领子,回头看了夏黑一眼:“你等一下。”
说完,俩人不知道走到了哪个角落,再出来时,陈水的脸肿了好大一块儿,扭扭捏捏地走到夏黑面前:“对不起啊,我太想回家了,也就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你家可能离这里挺近的呢……”
夏黑摇摇头:“没事的,是挺近的,我骑车就用了不到……”
话没说完,苏秦骆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表情是凶神恶煞的,声音却温和好听:“以后不是我叫你,你不许来,下着雨还乱跑。”
说完,也不管夏黑两只手还在衣服里头,自作主张给她拉上了拉链:“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几分钟就回来。”
然后恶狠狠地瞪了陈水一眼:“留把伞给她,快上车,再磨蹭还让你吃拳头。”
陈水委屈巴巴地坐上后座,还没坐稳,苏秦骆就飞快地骑跑了。
夏黑低头看了看苏秦骆的黑色外套,上面还有一点洗发水的香味,慢慢把手从袖筒里伸出去……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就是这样,已经好幸福了。
苏秦骆比她高很多,上衣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夏黑把手伸出袖口,又缩了回来:“这衣服大得能去唱戏。”
“能唱什么戏?”
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刹车,苏秦骆已经到她身后了。
“唱……唱……”
都有什么戏来的?
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怕游完泳会凉,特意带了外套,不然你今天回去会感冒的。”苏秦骆下了车,把夏黑身上的外套拉链,一下子拉到最上头,又把帽子给她戴好,“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就来了,头发都淋湿了。”
夏黑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这样就……看不到人了……”
这样就,看不到你了呀……
“你怎么长这么小。”苏秦骆捉住帽子的边缘,往起一对,“这衣服能装下两个你。”
然后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帽子戴好,不用看谁,我在前面带路,小徒弟要做的就是跟紧了。”
说完,一拍后座:“报地址,上车,我送你回家。”
夏黑把伞举起来,跳上后座,努力给苏秦骆遮住更多的雨点。
骑过一个矮坡,风也有点猛,伞朝一边倒去,夏黑惯性用力拖住,结果差点跌下去,是苏秦骆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有风先把伞收起来,把着我,越快到家,淋的雨越少。”
说完,把夏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际。
“好……”
夏黑垂着头,一只手抱着伞,一只手,颤抖着搂住了苏秦骆的腰。
这幅画面,过去那些年,做梦都不敢想,还是重生这一场,是个梦啊……
……但愿就永远都不要醒来。
梦里的男孩子,还笑容爽朗地站在她面前。
到了家门口,苏秦骆停下车,夏黑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尴尬地松开手,跳下后座,开始脱外套。
“你先穿着吧,刚暖和过来,脱了再着凉怎么办。”
夏黑木愣愣地点点头。
居然有一天,她可以拥有苏秦骆的衣服,超过一个晚上……!
“我走回去,伞明天过来给你。”
苏秦骆拍拍身上的雨水,夏黑指着自行车:“你可以骑车回去,明天来找我,我再顺便把衣服给你。”
苏秦骆歪着头:“也行,夏小徒弟真是善解人意。”
其实夏黑想说,这样明天早上我就又能见到你了。
在房间的窗户上往下看,那个骑着车狂奔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夏黑打开桌子上的日记本。
“衣服是暖香暖香的,袖子很长,帽子很大,我还是没想起来可以唱什么戏,但是啊,好希望每天都是下雨天,好希望每次都可以去接他,好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最渺小又最伟大的愿望。”
——2010.8 夏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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