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了一些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颜朝额角的碎发飘进了眼睛里，她抬起手腕蹭了蹭。
片刻和缓的时间，确定下来对方的话是真心实意，这才伸手接过枪，以及女人递过来的弹夹。
宋烟岚见她收下，松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再加上这两个人的身手和所知道的情报，综合来看用处很大，和她们打好关系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药剂是可以兑水的吗？”宋烟岚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向颜朝问道。
颜朝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想平分的意图，心下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些。
“应该可以，但随着剂量减少，效果也会相应减弱。”
身在末世中，利己心理和泛滥的私欲，倒让平等和无私变得难能可贵。
颜朝重新蹲下身子在背包里翻了翻，剩下的两支强化药剂她是要留给安宁和小晴的，所以不能给。
其他的技能药剂又太珍贵稀少，自己这边也很需要。
转念一想到他们身上的伤，颜朝将包里的绷带全拿了出来。
“这些都送给你们，绷带止血效果很好，也能加速伤口愈合，对你们现在的伤口应该有用。”
宋烟岚刚把药剂平分，将两份递给身边的同伴，随后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绷带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或许也是那所谓的轮盘中的奖品。
她看着颜朝澄澈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被女人恰好掀起的眸子冰到一瞬。
“谢谢。”宋烟岚移开视线，伸手接了过来。
旁边两名治安军喝过药剂之后，瞳孔都放大了一下，不仅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更能清楚感受到肌肉下蕴藏的力量增强了不少。
宋烟岚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也将自己手里的药剂一饮而尽。
她并没有像他们两人一样反应那么明显，只是眉间忍不住露出细微的震惊。
宋烟岚垂眸看着手里空掉的管子，手指握紧，管壁出现细微的裂痕。
这才只是三分之一的效果，如果是一整支呢？
她刚才在颜朝翻找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药剂碰撞的声音，显然对方还有存余。
白清霜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突然放了下来，拇指将剑柄下压，上前一步站到了颜朝身旁，与她齐平。
对于剑修来说，情感或许是她们的短板，但对善恶的感知却最为敏锐，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在此刻白清霜感受到了一丝贪婪的恶意。
只是这份恶意很微弱，所以她也就并未立刻出手，只是做出了警戒。
颜朝从白清霜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什么，她拉紧背包拉链，后退了一步，眉心紧紧蹙起。
人性和欲念是经不起考验的。
或许在上一秒对方还是自己欣赏的人，但下一秒就会为了利益撕破善的面具，刀剑相向。
宋烟岚感受到身前传来的巨大压迫感，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
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着实不应该，她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真的抱歉，我为刚才的失态道歉。”宋烟岚后退半步。
她整理一下自己的衬衫，行了个军礼，语气郑重：“真的感谢你们提供的情报和帮助。我是南城应急作战队的指挥员宋烟岚，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颜朝不着痕迹的看了白清霜一眼，看着女人握剑的手指好像松了松，往旁边侧开了身子。
颜朝心里有了数，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权衡利弊之后，开口做了个简单的介绍：“颜朝，一个普通市民。”
她的视线像是不经意的扫过女人，却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睛，于是了解到她这是不想做什么介绍。
宋烟岚听出颜朝的重音落在最后四个字，瞬间就明白对方意思，“你放心，对于今晚的情报来源我会尽量帮你们隐瞒，但……”
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点，语气带着无奈：“但你们平静的日子恐怕也维持不了太久，单凭下午流传出的视频，估计就已经被许多人盯上了，被找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明白，但有一天就珍惜一天，人总要为当下计量，活在当下。”
如今也只是末世初期，各方面情势还不到万分危急的程度。而对于那些平静的日子，凸显的实在可贵，没有人会嫌弃它时间长。
颜朝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支援队善后的一群人就快到了，所以准备提前离开，她不想再被人围观和打量。
“那我们就先走了，合作愉快。”颜朝伸出了手。
宋烟岚伸出左手握上去，轻声开口：“合作愉快，期待下次再见。”
颜朝手指动了一下，感觉到掌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错愕的抬眸看了宋烟岚一眼，对方这时已经收回了手。
白清霜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她的视线随着颜朝收紧握拳的动作慢慢移开，最后落在了地面上。
上车以后，颜朝没有第一时间开车，她只是把车内的灯打开，将手里的纸团放在凹槽里，先翻出来一包湿纸巾。
“来，擦擦手。”她一口气抽出几张递过去。
湿凉的柔软触碰到手背的肌肤，留下一抹水痕，在车灯下泛着细微的光，白清霜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接过来，闭了闭眼睛，语气平淡的说道：“不先看看她给你的东西吗？”
颜朝愣了一下，一时间拿捏不准女人是什么想法，又或者是想听到什么回答。
她低头只给自己抽了一张湿纸巾把手擦干净，牙齿轻磨着内唇角思考。
自己刚才脑海里第一瞬间冒出的话居然是：你更重要。
但显然也察觉到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适，所以哪怕她的确是这么想的，终究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着急，现在看也不晚。”颜朝轻笑了一下。
白清霜表情不变，继续擦着自己的手，莫名很像猫咪在认真舔舐清洗自己的毛。
颜朝将自己擦过的湿纸巾先放在扶手箱上，然后当着女人的面打开了那个纸团。
里面躺着一串号码，从数字书写还是能看出有些匆忙和慌乱。
“这像是私人的电话号。”颜朝疑惑宋烟岚是什么时候写的。
白清霜垂下眸子，慢条斯理的用干净的湿巾包裹住脏掉的那张，轻放在颜朝那团纸巾旁边。
电话这个名词，她隐约知道，就类似于她那个世界的通讯符。
但因为很珍贵，所以她一次都没有给过别人，也自然不喜欢收这些东西，她觉得很吵。
白清霜用鼻音发出一声轻嗯，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样子。
颜朝看了她一会，无意识松了一口气，但仔细探查好像还一分失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失落的。
她将纸叠好放在车里，启动了车子。
时间接近凌晨四点，路灯因为供电不足而亮度昏暗，不过天也快亮了。
路上零零散散、时不时撞上来的丧尸发出的声音是寂静的车内唯一的声响。
颜朝的手指无规律的敲着方向盘，突然开口问道，“无咎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霜闻声，偏头朝她看过去，似乎再次惊讶于对方的敏锐。
“里面的剑灵没有了，现在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白清霜用指尖轻轻抚摸剑身上的符文，沉静的眸子里泛起细微的涟漪，转瞬即逝。
虽然女人声音寡淡的听起来和往常一样，但颜朝还是感觉到她情绪是有波动的，“它无刃却又锋利，很特殊不是吗，所以普通这个词好像不适合它。”
“再说了，它不是还有你吗？”
白清霜收回视线，颜朝的字里行间明显是把她的本命剑当做了独立的个体看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死物，这让她本能的有所动容。
没有哪个剑修是不爱自己的剑的，尊重它又何尝不是在尊重自己。
“谢谢你，如果剑灵她还在的话，听到你夸赞她，肯定会很开心。”白清霜将剑重新收入剑鞘。
握过剑的手比寻常还要冰上几分，她像是陷入回忆，眉眼流露出一丝怀念。
“距离到家还有二十分钟，可以给我讲讲你和它的故事吗？如果你愿意诉说，我也会很开心的做那个倾听者。”颜朝声音柔和。
突然感觉到了女人再次看过来的眼神，颜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还是收紧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还有点紧张。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好。”
颜朝怔了一下，微张着的唇瓣刚慢慢合上，克制的笑意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了眼角。
女人的声音清润的就像是山间的清泉，让人洗去一身疲惫。
二十分钟真的很短。
短到颜朝还久久沉浸在白清霜所描绘的世界里，短到她还没能从女人的语句中，勾勒出剑灵的形体模样。
颜朝将车停好，偏头注视她，“遇见会是重逢的伏笔，她是因你而存在的，那一定会再见的，或早或晚。”
白清霜静静回视，眼眸深邃又平静的像是那广袤的海，倒映的人影像是海面上唯一的一支小舟。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弯了一下眼睛，平静的海平面开始泛起了波澜。
“谢谢。”白清霜轻声说道，“遇见你，我很开心。”
颜朝强装镇定的错开视线，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居然屏住了呼吸，于是喉咙不受控的干咽了一下。
虽然白清霜的表情变化幅度小到微乎其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那一抹浅淡的笑意。
如今再搭配上那样一句话，只感觉心跳忍不住漏了半拍。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又强大的人和事物，颜朝自觉不是圣人，错乱的心率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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