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贺朝国握拳的手慢慢松开,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随时待命。”
“很好。”团长很满意,意味深长,“好好干,你路子远着呢。”
贺朝国从办公室出来,一个人绕着山上跑了圈,躺在草地里,远处万家,点点灯火。
眼睛望北,盯了许久,举目望月,不见春江。
复坐起,坐在山上,点火,吸烟,指间猩红不断。
————
天色擦黑,听见部队集合铃声,他才起步下山。
山脚遇见警卫员小陈,抱着他的作战服,“副团,紧急结合。”
贺朝国动手换衣服,“嗯。”
卸军衔,戴帽子,正衣冠,一切如往常。
“电报的事,先封了。”
“是。”
小陈将心比心,试探着问了句,“副团,还有点时间,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贺朝国吐出抑在胸间的浊气,目光直直盯着他,神色冷峻。
小陈一开始没明白,被看的心虚,低头的一瞬间,才想起部队里的保密原则。
出任务前三天是不准对外联系,尤其,贺朝国还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任务结束,保密原则抄十遍。”
“是!”
—— ——
集合地,列队整齐,政委在做最后的动员。
“孩子们,战士们,最后,我请求你们看管好自己身边的战友,务必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战士们列队整齐,声音嘶哑吼着。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战必胜!攻必克!”
临出发前一个小时,最后一次领导团体开会,部署重复多重预案。
政委已经接到通讯室的消息,“小贺,你......”
“保证完成任务!”
贺朝国打断他,立正敬礼,看向政委,语气坚决,眼神果毅。
政委看了看他身侧的褚航,心底微微叹口气。
不是没有备用方案,只是,不是最优解。
从接到任务起,人员的分布、战术的核心都是围绕贺朝国展开的。
多灾多难。
团长沉稳开口,“一个好的战士,知道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那么,一个好的将领,知道何为先,何为重!贺朝国!”
“在!”
“我和政委把此次边境作战的两千零五十二个兄弟交到你手里。他们中最大的三十岁,最小的十六岁,平均年龄二十一岁。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两千零五十二个家庭。”
“贺朝国,我命令你,务必把他们平安带回来,”团长陡然起势,扯着嗓子问,“明白吗!?”
“保证完成任务!”
“先锋作战,务必凯旋。”
“是!”
—— ——
会议结束,褚航和贺朝国站在营地外,看着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上车,做着最后的送别。
“我等你回来喝酒。”
一向嬉皮笑脸的贺朝国,握着帽子,脸色肃容,“好。”
两人击拳告别,贺朝国夹着帽子走了两步,顿步,转头。
“怎么了?”褚航见他神色不对,“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
贺朝国摇头,语气缥缈,问的缓慢又奇怪。
“...孩子,身体,好点了吗?”
褚航摸不着头脑,只念他出征还挂念小旋,心下感动,“好多了。”
————
好多了。
“那就好。”
贺朝国默了片刻,垂下眼眉,神色些许释然,复又重复,“那就好。”
那就好
—— ——
“pia、pia”
贺朝国猛然睁眼,胸口压着个会动的“活物”,小手一下一下打在他下颚,嘴里叽里咕噜说一堆听不懂的话。
他垂眸,对上清澈干净的眸子。黑亮有神的眼睛转过一圈,停在他脸上,又开始叽里咕噜发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贺朝国把清清抱在怀里,贴着胸口,低头亲了口,如释重负。
“闺女,你可吓死我了。”
“醒了?”宋悦抹完香香,把闺女从“人形沙发”上抱起来,“你们昨天是喝了多少呀?我刚刚出去,嫂子说,褚大哥昨夜吐出两回。”
贺朝国背后的是汗湿,仍有些没回神,“囡囡,过完年,你跟我一起随军吧?”
“???”
驴唇不对马嘴。
“酒还没醒?”宋悦单手抱着孩子,另只手把桌子上的温水递过去,言语嘲笑,“喝点水,醒醒酒。看样子,你酒量也不怎么样?”
一杯温水下肚,贺朝国已经能控制住自己情绪了。
“胡扯,也不看看我酒量是被谁锻炼出来的。”
—— ——
年少情怀,天崩地坼。
那是贺朝国第一次跟宋悦回去见家长,特意找战友,托关系,买了一箱酒。
宋悦提醒他,“别带这么多酒,我爸挺能喝。”
贺朝国不以为意,“我也能喝,部队里没几个喝过我的。你放心。”
......
饭桌上,宋父严肃不阿,贺朝国不知天高地厚。
“宋叔,我敬你一杯。”贺朝国一饮而尽,“我干了,您随意。”
宋父端着酒杯,问的认真,“朝国,你酒量如何?”
“一般。”贺朝国谦虚,“能喝点白的。”
“哦。”宋父摸着胡子,意味不明,“我也能喝点白的。”
多年从军生涯,贺朝国对危机总有那两分的预感。
恰如此时,不祥预感。
宋父举杯,递到他眼前,“来,小贺,走一个。”
贺朝国拿着酒杯,不敢不举,一饮而尽。
————
三小时后,贺朝国被宋父从桌子上喝到地上,抱着桌腿,意识不清,大着舌头,“喝。爸,走,走一个!”
宋母:“......”
“你怎么把朝国喝成这个样子?”
宋父端着醒酒茶,一脸无辜,“他说,他能喝白的。再说了,现在酒不好买。一箱酒,不知道他托了多少关系。我不让人家多喝点,跟我赚他便宜似的。”
宋母:“.....那也不能喝这么多。”
宋父吹胡子,“拐走我闺女,喝吐一顿,便宜他了。关门面前耍大刀,”
宋母:“.....”
.......
—— ——
提到这,宋悦就想笑,“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跟我爸比酒量。”
“年少轻狂,”贺朝国笑,目光注视着清清,温柔缠卷,语气森森,“我这酒量还要再锻炼锻炼,争取跟咱爸一样,在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把人给喝到躺在地上起不来。”
“可别,”宋悦不留痕迹嘲笑,“万一,以后清清找的人比你还能喝,你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比我还能喝,十有七八是酒鬼,”贺朝国一本正经,“这种男人,不能嫁。”
“那你是想清清未来找个喝不过你的?”
“更不行,”贺朝国眼含蔑视,“喝酒都喝不过我,能有什么出息。”
“......”
—— ——
稀稀拉拉的小雨从早起就没停过,阴沉着天,寒风逼人。
杨琳慧似不惧凛冽风,反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手里缝补着衣服。
“嫂子。”宋悦手里抱着灌满热水的茶杯,躲雨走屋檐,一路小跑过去。
“怎么出来了?”
“闲着没事,出来跟嫂子说说话。”
杨琳慧手向后拿了个板凳,递给她,“清清呢?又睡了吗?”
“没。贺朝国抱着呢,不肯撒手,妥妥的一个女儿奴。”
“贺团长醒了?那他酒量比航哥好多了,航哥现在还睡着。”
宋悦笑,“他是被我爸锻炼出来的。我爸小时候,是在人家酒庄里打工的。喝酒跟喝水一样。”
“那很厉害,”杨琳慧叠好手里的衣服,问,“小悦,你能喝吗?”
“我不行。以前是我爸不让喝,后来,进了文工团,有规定,不能喝。嫂子,你能喝吗?”
“挺能喝的,”杨琳慧开玩笑,“回去告诉你们家贺团长,以后再把我们家航哥喝成这样,那我要跟他喝点较量一下。”
“哈哈哈哈哈,好。”
————
聊到这,杨琳慧随口问了句。
“小悦,你真不考虑收个学生?小翠昨天还跟我说,很喜欢宋阿姨教她跳舞。”
“嫂子,”宋悦笑,“小翠听话懂事,机敏可爱。我真的很喜欢她。而且,我每天也要练习舞蹈,抽个时间教小翠,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嫂子,从我个人经历而言,学舞蹈,有个稳定的老师很重要。我跟着我师父学了十四年的舞蹈,彼此都很熟悉。她能根据我状态准确安排我要学的舞蹈,我觉得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屋檐雨水,聚在檐角,成串落下。
宋悦言语怀念,“我记得,我师父之前说过一句话,学一样东西,你就把一样东西当做事业来做。首先心要诚,热爱、长久、还要耐得住性子、坐得了冷板凳。”
“你师父肯定是一位很有名望的舞者吧?”
“曾经是。”
对于被远离的老师,宋悦不想也不敢多提。
只是道,“嫂子,我过完年,就回春江了。不是不想教,只是教小翠时间实在有限。”
杨琳慧闻弦声知雅意,换了话题,“真不随军啊?你和贺团长感情这么好,舍得分离吗?”
宋悦俏皮的眨眼,“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杨琳慧笑而不言。
两人正聊着天,大敞着大门。
门外,有人穿着蓑衣,在外拍门,“航哥家的,航哥家的。”
鞠躬,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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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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