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丁琪在白鹿书院读书,长女丁嫣开蒙后竟胜出兄长数倍,她不但聪明好学,且长相十分出众。丁家夫妇便生出了别的心思,就着太常寺礼乐的人脉,遍访名师教习女儿六艺。丁嫣也不负所望,才艺,样貌,礼仪,社交样样出挑,她渐渐成为京城有名才女。
丁嫣十二岁初露头角时,赵夫人猛然发现,九岁的小女儿丁婳的美貌更胜姐姐一筹。只不过丁婳太没用了,同样的师傅,书也读不好,琴也弹不好,带出去更是没姐姐能说会道。
丁婳的小名叫真真,赵夫人常说,真真是只有一张脸,可偏偏那张脸太好看了。
赵夫人常常生出感叹,丁婳总不会白白长得这样好看吧?她已经能想象到及笄后,丁婳这样长安难得的美人能攀附怎样的高门。
用早饭时,丁嫣照例说了几句含沙射影的话讽刺丁婳的六艺,丁婳不理她,直说头疼要回屋子,不和她们出门了。
放在平常赵夫人巴不得这对姐妹分开,不要在外面起什么冲突,丢人现眼,但这次她却十分犹豫,实在是想让苏夫人见见长大了的丁婳。
丁嫣适时地开口:“不要说琴了,妹妹还是先把礼仪规矩学完再出门吧。”
赵夫人还是被这句话给绊住了,小女儿要再等等才好在长安亮相。
丁婳顺利脱身,她在屋子里换好了男装,戴上了兜帽披风。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赵夫人和丁嫣马车出门的消息,丁婳和锦瑟立刻从西门溜了出去。
她不知道去十七号天牢的路,是系统一路指引,左拐右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锦瑟是被丁婳骗来的,路上听闻是去监牢,她十分踌躇。丁婳只好又骗她,“要探望的人是兄长的同窗,要么成了送了东西,能收兄长五十两的跑腿费,要么不成,被他记恨上,总要选一个吧?”
“不能告诉老爷和夫人吗?”
“这个选项也是要被他记恨的。”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监狱的大门口,对面的卫兵上下打量这两个穿着整齐,皮白肉嫩小童。
丁婳走上前给门口管事的狱卒塞了包碎银子,照着系统给的说法,“我们二人是大理寺李大人府上的家仆,表哥一个月前犯了偷窃罪进来,请小哥通融让我们替姨母看看表哥。”
管事的掂了掂手上的银子道,“三刻就要出来,不许带东西进去。”他说着不许带东西却没有搜身,只叫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小卒带丁婳和锦瑟进去。
丁婳走在最后盯着这个娃娃脸的后脑勺,用手肘戳锦瑟。
锦瑟硬着头皮开始和对方攀谈诉苦,编造了一堆表哥如何如何无辜的胡话,锦瑟本就是话唠,话多且密,对方无从插话……
[主人,下个路口左转是重犯监区。]系统提醒。
丁婳一路无话,本就落后那两人三步,她脚步越来越慢,在路口左转,走了几步……渐渐见听不见锦瑟的声音了。
[庾季夏在哪儿?]重犯监区在天牢深处,丁婳越往前走越觉得不见日光,诡异幽深。
[在尽头。]
左边牢房的一个带着手铐脚铐的死刑犯忽然转头,伸出手像丁婳探来,发出嘶鸣。
丁婳明知道对方摸不到,但还是吓了一跳,回身躲开,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跑了十丈,或许是二十丈,丁婳终于跑到了不见天光的最深处,在尽头的单独牢房里看到了庾季夏。
时隔许多年,或许还隔着一世,丁婳再次见到了庾季夏。
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背对着牢门,还是刚抽条没长肉的少年身材,绝食七日,此时更是单薄的可怕。
深境幽处,都是单间,没有人语。
丁婳慢慢靠近牢门,看着那白色的单薄背影,深呼吸。
这个人是她攻略的目标,天下,朝堂,重生,任务,好像世间的一切最终都系在了他的身上。丁婳终是唤了一句:“二公子。”
庾季夏皱眉,以为自己幻听了。“二公子”这个称呼恍如隔世,更何况这是一个女声,监狱不该出现的女声。
“二公子?”丁婳又唤了一句。
庾季夏闻声回头,不是幻听,他本能地向声音来源处走去。
在丁婳眸中,庾季夏就这样越走越近。灰白色的囚服宽大,显得人小小的。额角有几缕碎发,但还是束着头发,看着比其他犯人齐整许多。或许是因为才下狱七日,虽然憔悴,却不怎么损人颜色,容颜一如上元夜,只是瘦了太多。
二人隔着牢门对望,丁婳想,这个身量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公子真能杀的了杜捷吗?十年后,他又真能夺取天下吗?
“你是谁?是我母亲还是兄长叫你来的?”不可能是父亲,父亲已经抛弃他了。或许是母亲或哥哥?
“丁婳,太常寺少卿丁大人府上,我行四。是我自己来的。”丁婳对着他挤出来一个笑,又道,“去年上元节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你是谁了,可你为什么在这儿?”庾季夏努力集中涣散的神思去想丁婳是谁,她又为什么要以身涉嫌来狱中看他?
“我听说了你刺杜太师的事,虽然他们不信你,我却很想信你。”丁婳虽不信这个未来的佞臣,但是她此刻必须要说她相信。
“哈?是吗,信我?”
“我听说了在骊山猎场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觉得你是为天下人杀了杜太师的。你就当我英雄少年的话本子看多了吧,无论如何我都想来见一见你,问上一问。”
“你要问什么?”最初两天的拷问过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庾季夏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晕了,只想和人多说两句话。
“我闻二公子绝食明志,请问明何志?”她只问了他绝食明志。
“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像别人一样问我为什么杀了杜太师。”庾经闭了闭眼,“我说了,你会信吗?”
“当然。”
“杀人偿命,何况是杀师,我愿以死谢罪。只是,我领的是天命,为君行事,背师却无愧于天地君亲。如今却被下狱,诸位大人想加罪于我。我可绝食而死以谢君恩,不可被他们加罪而诛,他们没有权利审判我。”
“你的意思是你为君弑师?你杀太师后甘愿赴死谢罪?但你不认他们给你的罪名?”丁婳的声音发抖。
“是。”庾季夏闭眼笑了笑,不知道在嘲讽谁。
丁婳将颤抖的双手握住了木栅栏,“所以你绝食明志,明的是你忠君之志?你为君屠龙,绝食是要在他们逼你认罪前自裁?”
黑色兜帽之下,丁婳的瞳孔颤动,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庾季夏。十年后大盗窃国,代父废帝的人跟我说绝食自尽以明忠君之志?庾季夏,你是演技太好,把自己都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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