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血种。”他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和血族没有关系。”
莫名其妙的，长安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完美融合我们的血。”艾文移开视线，拒绝再看那张辣眼睛的图片：“如果融合失败，就会是这种下场。”
“这样啊。”长安点点头，随手刷新了一下，结果页面却出现了连接错误的提示。
“诶？新闻不见了。”他有些惊讶。
艾文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样子：“那些人不会允许这种负面新闻传出去的。”
不过他没说的是，像这种新闻，几百年都不一定能成功发出来一篇，更别提被民众看到。
到目前为止，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半血种和血族的区别，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还有半血种这一说法。就连发布这张照片的人，也错误地将半血种称作了血族。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长安在还没正式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主流观念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被身为血族的艾文影响，于是在旁人眼中神秘而高贵的“半血种”，在长安这里却留下了……略显诙谐的印象。
需要恶补的常识实在太多，长安索性放弃了睡觉，抱着光脑目不转睛地熬了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亨利便带着新的材料找了过来。
“一共三十四个人。”他将材料清单递给长安：“这些是目前能买到的材料，还有一些正在路上。”
长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大致扫了眼清单上的内容，这才点头道：“好，我会尽快开始。”
事情交代完毕，亨利却没急着离开，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交给长安。
“这里录入了我的瞳孔信息。”不等长安询问，他便自觉地解释道：“拿着它，你可以在走廊里的所有房间自由出入。”
对于亨利来说，这是他所能展示的最大诚意。
这的确是个意外收获——长安扬了扬眉毛，伸手收下了这张卡：“多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上午穿梭于各个房间收集每个孩子的身体数据，下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工作，晚上跟着希尔达上场测试新武器的性能威力，深夜则拿着新的测试数据继续完善……
在这段时间里，时常会有孩子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武器制造完成，就不幸地死在了噩巫手上。为了维持赌场正常运转，亨利会继续招来新的孩子填补空缺。
于是长安总会在敲开某一间熟悉的房门后，见到一张新的面孔。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把原来房间主人的数据删除，再重新替换成这个新来的孩子。
每删除一份数据，就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消亡。
长安没法形容这种感觉。
可他既不能取消地下赌场的存在，也不能阻止亨利继续招收新的孩子——毕竟如果不来这里，他们在外面可能活得更加艰难。
于是长安睡觉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他几乎不间断地工作着，很快，希尔达实践的速度开始跟不上他的进度，为了提高效率，长安开始亲自上场实验。
在日复一日的对战中，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灵活，从一开始的狼狈躲闪，到后来已经可以彻底脱离艾文的保护，甚至能一边应付噩巫，一边用新做的武器游刃有余地在它身上做着测试。
到了后期，噩巫的攻击在他眼中甚至可以转化成具象化的数据，只要噩巫抬起手，长安就能大致估量出这一爪子落下的力度，以及需要用多少能量才能限制其下一步行动。
渐渐的，来这里看比赛的人越来越多，而这个名为长安的黑发少年，也彻底在这片区域里成为了尽人皆知的存在。
终于，一个月后，赌场里的每个孩子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习惯以及实力差距，他们的武器外型各不相同，有的是匕首、有的是鞭子、有的是砍刀……但无一例外，都是最适合他们的武器。
虽然武器的威力不足以让他们打败噩巫，但至少能确保每场的倒计时结束后，他们都能活着走出来。
而赌场的规则，也从一开始的押注“生死”，被正式修改为了押注每场的有效攻击次数。
他们是附近唯一一家修改规则的地下赌场，亨利曾担心过生意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但出乎意料的，或许是因为长安之前打下的知名度，赌场的观众并未减少，甚至还因为比其它场面血腥的赌场更具有观赏性，吸引了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到这里，借机学习对付噩巫的技巧。
不必再担心有没有明天，也不用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独自缩在角落舔舐伤口，孩子们甚至开始学着在场上展示些具有观赏性的技巧，以此来吸引观众投注更多的金钱。
长安去他们的房间帮忙升级机械臂的时候，开始越来越多地听他们提起关于“长大后”、“未来”之类的字眼。
长安知道，这些孩子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最后一个机械臂修好的当天，亨利便带着长安去了最近的联邦办事局，为还是黑户的长安申请了合法身份，然后如约向他转了一万联邦币的薪酬。
回去的路上，亨利看了眼身侧的少年——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长安的身体飞快抽条，如今的他从外表看上去，的确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了。
大家都知道这不正常，但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今晚就走吗？”他问长安。
“嗯。”长安点点头，“希尔达打算和我一起。”
亨利：“……”
“她是这里除你以外最强的人了。”亨利平静无波的语气里莫名带了丝哀怨，像是不满长安带走了自己心爱的另一棵摇钱树。
“是她自己决定的。”长安笑眯眯的摆着手撇清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干。”
亨利视线扫过坐在长安肩上的那只棕色玩具熊，半开玩笑似地道：“或者你可以考虑把艾文留下，那些小鬼们很喜欢他。”
在和亨利正式达成合作关系之后，长安便没再刻意隐瞒艾文的存在，除了去一楼大厅见观众以外，平时工作干活他都会带着艾文一起，久而久之，赌场里的人便都知道了长安有只自己亲手改造的、名叫艾文的小骑士。
而对于艾文格外人性化的表现，他们也将其归结于它是出自于长安之手的缘故。
赌场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艾文，但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他们的性格大多比较内敛，因此表达好感的方式也和一般孩子不太一样——他们会默默量好玩具熊的尺寸，然后拿自己的旧衣服给艾文做各式各样的小衣服，等到长安带着艾文来记录数据的时候，把衣服作为礼物送给他。
时至今日，艾文已经有了几十件不同样式不同颜色的衣服。
孩子们不懂太多，但阅历丰富的亨利却知道，艾文各方面的配置和完成度究竟有多么优秀，实力远超世面上大部分骑士不说，其配合度和智能度也是其他骑士们所望尘莫及的。
虽然刚刚那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他确实很希望长安可以把艾文留下。
“我不会帮你做事的。”还没等长安做出回应，艾文便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亨利：“我会和长安一起离开。”
“唉……”亨利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回到酒吧后，距离今晚赌局的开始时间仅剩不到一个小时，亨利破例让所有孩子都出了房间，几十个人挤在二楼的小房间里，依依不舍地和长安拥抱告别。
至于希尔达……
孩子们都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姐姐，只敢偷偷把自己为她准备的礼物交给长安，让他帮忙代为转交。
至于艾文，则又收到了几十件精致的小衣服。
长安把这些东西通通塞到了自己的背包里，好在他自己的行李并不多，只有几件用得顺手的工具以及两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因此塞下这些礼物后，也勉强留出了足以安置艾文的空隙。
没过多久，先前去楼下招待客人的亨利便回到了房间。
依然是初见时那副仿佛被人欠了一大笔钱的臭脸，只不过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未再用机械绳绑住长安的手腕，而是伸手接过了那个装满礼物的背包。
“该走了。”他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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