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长安爬起来开了灯。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四点，距离他和希尔达约定碰面的时间只剩不到三个小时，长安索性放弃了休息，拿着册子仔细研究起来。
如同厄尔思迪介绍的那样，赌场一共分为五层，三到五层需要押金和资产证明才能进入。三层要求最少，只需一千联邦币的押金就可以进入。至于第五层，则是只有那些“上层”的大人物们才能去的地方。
这三个楼层的难度和比赛方式也略有不同，如长安之前所见的那样，三层的比赛场地就是那些坚固的巨大金属笼，然而和亨利那里不同的是，这里的比赛没有倒计时，只有其中一方死亡，比赛才会宣告结束。
而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对手，也不再是噩巫，而是外型千奇百怪的、被统称为“异种”的怪物们。
在三层，每胜利一场可以获得百分之十的收益分成，四层是百分之三十，最高的五层则足足有百分之五十。
当然，能去哪一层比赛并不是他们能随意决定的，赌场对此有一套完整的“规则”：在三层连胜一百场，就可以获得进入四层比赛的资格，而若想继续升入五层，则需要在四层连胜一百场。
毫无疑问，升入五层的条件非常苛刻，只要稍有失误，参赛者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赌场对于升楼层并不做强制要求，因此很多人为了稳妥，都会选择一直留在三层，只要在这里坚持到成年，他们就可以顺利被联邦军招走，自此脱离赌场的桎梏。
但为了高额的奖金，还是有很多人选择铤而走险，不过根据长安在册子上看到的数据来看，成功者并不算多。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长安合上册子看了眼时间，距离七点还剩一个多小时，整日灰蒙蒙的天空隐隐泛起亮光，窗外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长安伸了个懒腰，干脆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当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发现艾文正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怎么了？”长安有些不明所以。
“你最近长得很快。”艾文道。
长安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卫生间的玻璃镜——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真的从未照过镜子。
手指擦掉镜面上氤氲的雾气，长安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那是十六七岁的自己。
比起孩童时期略显秀气的长相，这时的他脸上已经渐渐有了些硬朗的线条，少年清瘦的下颚线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的锐利，但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柔和，眼尾的睫毛长而直地垂下来，恰到好处地削弱了五官的锐气，勾勒出一张温和却不失棱角的脸。
太久没见到这样的自己，长安呆呆地看着镜子，一时有些愣神。
“人类确实很神奇。”艾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床，爬到了洗手台的边缘，和他一起看着镜子，“不同的年纪会有不同的外表，甚至不用交谈就可以轻易看出你们正在经历人生的哪个阶段。”
长安回过神，侧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艾文想了想，举了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假如五十岁的我和五百岁的我穿着同样的衣服，在同样的地点拍一张照片，那么在你们眼中，它们不会有什么不同。”
“时间不会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
他淡淡地道：“五十年、五百年、五千年，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
长安思考了片刻，随后笑着揉了揉玩具熊毛茸茸的脑袋：“本来没什么感觉，听你这么一说，这好像确实是件很值得纪念的事情。”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将手腕上的光脑取下来，低头摆弄了一阵后，便伸长手臂将它举到了两人面前。
“一起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十六岁的我吧。”长安拍了拍艾文，示意他看镜头。
“诶——开心点艾文，好歹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你别总是那一个表情。”
“你没有给我安装表情系统，我只有这一个表情。”
“哦对，抱歉哈哈哈哈，那你比个耶？”
玩具熊继续面无表情：“这个身体没有手指。”
长安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索性一把捞起洗漱台上的艾文，将他揽在了自己怀里，语气欢快地倒计时：“三——二——”
艾文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
“一！”长安笑眯眯地按下了快门。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笑容灿烂的少年和正襟危坐的小熊便定格在了镜头里，成为了两人的第一张合照。
没过一会，希尔达就敲响了长安的房门。
长安将艾文带在身上，打开门后，却意外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
站在希尔达旁边的那个男孩留着一头淡金色的短发，脸上还有几颗淡淡的雀斑，精致的脸蛋比起分别时又多了几分沉稳——正是两个月前先他们一步来到这里的金！
“长安！”金显然也很激动，但看着如今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长安，他眼中满是惊讶：“你……变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你。”
分别时他们两个明明看上去还是同龄人，可如今他若是再和长安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哥哥领着弟弟。
“呃……我长得比较快。”长安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好在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拉着他道：“走，我请你——”
余光扫到一旁没什么表情的希尔达，金到嘴边的话紧急拐了个弯：“请你们去吃个早饭。”
赌场除了营养液，是有正常食物供应的，但价格要比营养液贵很多，这里的孩子大多没什么钱，就算有也是拼了命挣来的，自然要留着花到更有用的地方去，因此虽然餐厅二十六小时营业，但去的人却寥寥无几——像金这样自己吃还要带着两人请客的傻小子，更是少之又少。
去餐厅的路上，金告诉长安，他就住在离他们不远的“2357”号房间，今早原本是准备去三层比赛的，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希尔达，得知长安也来了这里，他便立刻放弃了比赛的打算，跟着希尔达一起来找长安了。
“我一直都不太敢和她说话。”到了餐厅，趁着希尔达去取餐的功夫，金偷偷和长安说起了悄悄话：“希尔达的年纪比我们都大，平时也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
想了想，他默默对希尔达下了个定义：“是个很酷的姐姐。”
长安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酷。”
希尔达刚好端着菜盘走回来，闻言看向两人：“什么？”
金涨红了脸不说话，长安则笑着把餐具递给她：“没什么，只是说这里的饭菜味道不错。”
希尔达便盛了一勺子尝了尝味道，随后赞同道：“确实不错。”
吃饭时，金和两人讲述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里的异种们比噩巫厉害很多，新人正式上场前都会去训练舱训练一段时间。我刚来这里时什么都不懂，糊里糊涂地就报了名，结果差点被咬死，幸好那场的异种不算太强，我又拿着你送的匕首，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我实力不算强，本想在训练舱多呆些日子再去比赛，但……”
金说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里什么东西都需要用钱买，营养液也一样，房间里免费的营养液只能坚持二十天，所以要想不被饿死，就必须去比赛。”
“不过好在一场赢的钱够坚持一星期，所以我只需要七天上一次场就可以。”
长安听到这，低头看了眼价格并不算低的饭菜：“那……”
“没事的。”金看出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段时间也攒了些钱，虽然不多，但请你们吃一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赌场的钱都存在手环内，可以提现到光脑，但光脑里的钱却没法转入到手环里，因此长安之前从亨利那里拿到的钱，到了这里便没了用处。
也就是说，他如今又成了个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光蛋。
长安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又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了赚钱的事。
“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训练区看看吧。”金提议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应该会经常去那里。”
他话音刚落，就见身边的两人立即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到三分钟，盘子里的饭菜就被他们扫荡一空。
“我吃完了。”希尔达面无表情地放下叉子。
长安擦了擦嘴：“我也吃完了，我们走吧？”
显然比起吃饭，这两位穷光蛋此时对赚钱的兴趣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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