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牙轻而易举地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蔓延至胸前，女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冷白的光独独映在男人仰起的脸颊，上面显现出来的癫狂和兴奋令人心惊。
“......真是荒唐。”
向来寡言的艾文难得地开了口，平直的机械音里难得地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长安似有所感：“她是血族？”
“是半血种。”
艾文道：“这是只属于血族的转化仪式，半血种这样做......对普通人来说毫无用处。”
周围的狂欢声仍在继续，舞台上的人纷纷向那个男人投去羡慕的眼神，再看他本人，也依旧是那副亢奋狂喜到极致的模样。
长安有些不解：“那他们这是？”
不知为何，向来不吝于为他解惑的艾文却突然没了声音，变得沉默起来。
一旁的格温斯满脸好奇地凑过来，精确地在两人的谈话中抓住了关键词：“半血种？那是什么？”
长安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半血种？”
“我应该知道吗？”格温斯有点迷茫地抓了抓头发，“但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不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血族。”不等长安回答，他又转而望向里面周旋交错的身影，眼中满是惊叹，“像这种大人物，我只有在比赛的时候才能见上几个，这里应该是在举行什么很重要的聚会，咱们在这里偷看真的没问题吗？”
长安闻言，低头拍了拍艾文：“这里有血族吗？”
艾文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感应，紧接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他抬头望向一个黑暗的角落，神情有些复杂地道：“有，不过只有一个。”
“啊？”格温斯继续处在迷茫的状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指了指里面那些陆续露出尖牙的男男女女，“这不都是血族吗？”
待长安将“半血种”的含义简要地为他讲明后，格温斯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震惊当中。
“啊？他们还分纯种血族和非纯种？”
“那包括西恩特他们，其实都是些没什么能力的半血种？”
得到长安肯定的回答后，格温斯的世界观已然处于崩塌的边缘。
“难以置信。”他神情恍惚地晃了几下脑袋，“这和我从小听到大的说法不一样。”
正如艾文先前所说的一样，这个世界有关“半血种”的一切，已经被那些同为半血种的上层尽数抹去，到目前为止，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凡是黑发尖牙的，都被看做传说中尊贵无比的血族，对血族的敬畏与服从已经成为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观念，因此比起长安这个“异世来客”，格温斯身为土生土长的赛因星人，一时间要让他接受“半血种”这个说法确实不易。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长安倒也不急于让他相信自己，余光瞥到门口的台子上放着几个闲置的面具，他随手抓起两个扣在自己和格温斯的脸上，拉着他径直走了进去。
先前的一幕似乎是刺激到了舞台上的其他人，他们的舞蹈动作开始愈发热烈大胆起来，或许是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渴求，这些人纷纷跳下舞台，学着那个男人的样子，极尽挑逗地游走在观众当中。
音乐的鼓点渐渐变得激烈，灯光混乱交织，越来越多的半血种笑着揽住了这些人，俯身将尖牙刺破皮肤，光暗交错的界限里，只有那些仰起的扭曲癫狂的面孔格外清晰，令人头脑发昏的氛围在黑暗中铺展开来，像是一场盛大而诡异的仪式开启。
“半血种的仪式虽不能将人类转化为血族，但尖齿中分泌的特殊物质会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片混乱当中，艾文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长安和格温斯同时愣了一下，再看向那些人时，两人眼中的神色都无比复杂。
艾文的意思他们都懂，没想到，这是竟然是场性质如此特殊的派对。
格温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扯长安的袖子：“我们......要不先走？”
长安也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环顾四周，发现没再看到那个矮小的身影后，果断拉起格温斯向门口走去：“走吧。”
“走不了了。”艾文突然出声，在两人的注视下，只见他从背包里跳了出来，满是戒备地朝着黑暗的深处望去：“我们被他发现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便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闪现到几人面前。
与其他半血种不同的是，这人脸上并未用面具遮挡，只是在身上披了件宽大的连帽斗篷，斗篷的面料挺括，帽檐低低地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男人硬朗利落的面部线条。
来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起伏——他甚至没有呼吸，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整个人死寂得如同一尊冷硬的石像，虽一言不发，却实实在在地让人感到无法言喻的压迫和窒息。
男人抬起头，那双棕褐色的眼睛盯着长安，像极了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被他这样盯着，长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寒气从脚底升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徒劳地蜷缩了一下，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应对措施。
这个人太强了。
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长安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这种铺天盖地的、压倒性的实力差距，甚至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那人只需要动动手，杀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为什么没了……”男人俯身凑到长安身边，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他伸手拉开长安的背包，毫不客气地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刚刚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片刻后，男人终于放弃了寻找，转而捏起长安黑发的末梢，若有所思地道：“你认识琼斯？”
琼斯？
长安微微一愣，一时没有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摇头道：“不认识。”
“也是。”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讽刺地弯了弯嘴角，“你这种平民怎么会认识他。”
这时，长安才堪堪反应过来，琼斯——这不正是艾文的姓？！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不知何时，艾文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人终于放开了长安，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又重新掩在了黑暗当中，他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指，长安的脚步就不受控制地朝门口走去。
至于一旁的格温斯，连带着地上的背包，也被他用同样的办法清了出去。
走下楼梯的前一秒，男人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下次再被我抓到，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直到彻底走出一层的商铺，那种被支配的感觉才终于渐渐消退，长安揉了揉发麻的脖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格温斯更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时的大雨已经停了，但地上仍有些潮湿，但格温斯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他心有余悸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我的天，刚才那个人绝对是我有生之年见过最强大的一位血族。”
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格温斯又忽然蹦起来道：“他就是你的骑士口中的那个纯种血族吧！”
“诶，说到骑士，”他似乎这时才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的那个小骑士呢？”
“我在这里。”熟悉的机械音在脚边响起，长安和格温斯低头看去，发现刚刚消失不见的小熊玩偶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长安弯腰将他重新抱起放进背包，格温斯生怕刚刚那个神秘男人再追出来，急匆匆地便要拉着长安往回走，结果没走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急匆匆地停住了脚步：“对了，我的光脑应该快修好了，修理铺子正好就在这条街，长安你先回去吧，我先去看看我的光脑怎么样了。”
长安已经习惯了他跳脱的性格，闻言并未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注意安全。”
终于变成了两人独处，艾文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长安表示歉意：“抱歉，刚刚的情况我不得不回避，如果被他看到我，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长安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自然愿意相信艾文的决定有他的道理，只是……
“你和他认识？”
“嗯。”艾文点点头：“他叫维克·森，也是那里面唯一的纯种血族。”
相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遇到与艾文过去有关的人，能认识那样厉害的人，长安不免对艾文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些，忍不住又追问了几句：“他是你朋友吗？”
“不。”毫不犹豫的，艾文理所当然地否认，“我没有朋友。”
沉默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因为大半个身子埋在背包里的缘故，那几个字有些闷闷地听不真切，比起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细心如长安，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现在或许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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