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一栋栋高楼灯火通明，璀璨的灯光闪烁着，正投屏着一则广告。
——【周雨晴，生日快乐！】
投屏上的周雨晴烫着大卷发，穿着黑色露肩礼服，裙子上还镶嵌着闪耀的钻石，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正带着淡淡的笑意。
又清冷又耀眼。
这是粉丝给她准备的生日投屏，就在昕然表演工作坊所在的商场楼下，大屏画面清晰，很方便粉丝来打卡。
终于有点过生日的氛围了。
周雨晴把黑色棒球帽戴好往下压了一压，不敢离大屏幕太近，怕被前来打卡的粉丝认出来。
她来到一个桥边，远远地看着大屏幕，小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25岁，生日快乐。
同商场楼下粉丝前来拍照打卡热热闹闹的氛围不同，桥边的周雨晴显得很落寞。
蓝枫有个国外的通告，所以今天不能陪她过生日了，只能远远地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赔礼道歉，过几天飞过来给她补过。
周雨晴其实也无所谓，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对于过生日没有很大的热情。
过也可以，不过也可以。
反正终究会长大一岁。
“叮——”
手机铃声响了。
周雨晴点亮屏幕，看到来电人——妈妈，她冷漠地挂断了。
真是不想听她说话。
一刻都不想听。
可是对面明显比她更固执，一直打过来，有种周雨晴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意味。
唉——
周雨晴还是心软了，她定定地看了手机五秒钟，对这通电话抱起期待来。
也许，妈妈是特意打电话来和自己说生日快乐的呢？
也许，她有一点点在乎自己呢？
这么想着，周雨晴不知不觉地点了接通。
“喂，雨晴——”
对面的声音明显很高兴，语气都无比轻快。
周雨晴捏着手机一言不发，内心却在隐隐期待，隐隐期待她能说一句祝福语，哪怕就一句。
一句生日快乐也可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弟交女朋友咯！”
对面自顾自地说着，语气特别激动。
——为什么不是祝福？
周雨晴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她的声音冷淡：“哦，恭喜。”
“你弟女朋友说买需要一辆法拉利，你弟和我们都不够钱呢，你再打点过来给你弟？我和你说，你弟女朋友可漂亮啦……”
——好吵，好刺耳！
周雨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说话：“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他在谈女朋友，不是我！”
大概是周雨晴的态度也刺激到了对面的潘丽，她明显语气不善。
“周雨晴，你什么态度！你现在拍戏这么赚钱，买一辆法拉利怎么了？以前我们养你难道就少花钱了？现在发达了就不想回报我们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欠我们的！你听清楚了，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欠我们的！”
周雨晴闭上眼睛，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悲伤的声音在风里特别清晰。
“那我问你们，你们对周耀祖也会这样吗？把他从小到大的账都算一遍吗？”
周耀祖是弟弟的名字，从小受尽万千宠爱。
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被寄予厚望。
——耀祖，光宗耀祖。
对面的声音依旧响起，让周雨晴觉得格外刺耳。
“你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你花钱，你不迟早是别人的？现在就开始翅膀硬了，不想回报我们了？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我怎么会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啊！”
听她之前提过，以前奶奶知道第一胎是女儿后想让她打掉。
后面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留下自己。
——可是妈妈你在选择没有打掉我的时候，真的是因为爱我还是为了能在这一刻让我出钱给弟弟买车？
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落，周雨晴连哭起来都是无声的。
不应该接这个电话。
都怪我。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泪，狠狠地释放自己内心的戾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是我生日，别给我添堵！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说完，她马上挂断，不给对方回应的时间。
挂完电话的时候，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凭着记忆找到潘丽和周一天、周耀祖的电话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都要给我添堵？
我是千不该万不该被你们生下来的。
本来就是要打掉，不该存在的人。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她攒够了钱重返校园，但是因为太过于没安全感，把钱都放在自己存的银行卡了。
老师让大家交300块钱，她假装镇定地伸出去问爸妈要这个钱。
——毕竟弟弟也是这么问要钱的。
他们狐疑地盯着她，像是审视一样。“你自己没有钱？”
她差点就想实话实说自己银行卡有钱了，可是她一想到弟弟能够光明正大地和他们撒娇要钱，她就有点不甘心。
很不甘心。
凭什么他就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问钱？而自己忐忑不安的像个和他们借钱的外人？
后面爸爸妈妈还是给了，但是一直念叨她不懂事，给家庭增添负担。
可是年少的自己哪会这么坚强？
她在上晚自习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甘心的情绪在内心疯狂肆虐。
她还记得，坐在她旁边的林懿明显是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掏出桌子的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一直猜测不到自己是为什么哭了，自己也一言不发不想告诉她。
——因为不想把脆弱揭开给任何人看。
包括她也不行。
当时的林懿也学着自己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手指一直轻轻抚着自己的肩膀，一直默默地盯着自己。
——很沉默的安慰。
但是却一直默默地陪伴到她止住哭泣，才开始出声问她：“你好点了吗？”
虽然沉默，可是却一直能陪伴着她。
……
思绪收回，周雨晴慢慢地蹲下，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没关系，即使现在没有任何人的陪伴，自己一样可以消化掉所有坏情绪。
早就习惯了，一点都不想把脆弱揭开给任何人看。
反正无数个因为他们而流眼泪的夜晚，她都一个人熬过来了。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盯着对面璀璨的生日投屏，忍不住哽咽起来。
——好像并不是一无所有。
还有喜欢她的粉丝会永远陪伴她，坚定地选择她。
想到这里，她止住哭泣垂下头，无聊地盯着地上的野草，好让悲伤的情绪得以放空。
伤心的时候，总是想把平时不在意的事物都观察个仔细。
她忽的看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好熟悉，好像是谁的鞋子？
她猛地抬头，看到了这双鞋子的主人——林懿。
……果然猜得不错。
周雨晴就这样蹲着，看着林懿背对着月光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此时的她摘了棒球帽，也没有戴口罩，上衣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下身搭配着一件深色工装裤，眼睛亮晶晶的，正对上自己的视线。
周雨晴突然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仓促地低下头，不想和林懿对视。
也不想被她看到现在狼狈又脆弱的模样。
就这样不知道静了多久，林懿先开口了。
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刚才培训完没看到你下来，我就想说来找找看，结果就在这里发现你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如同羽毛一样落在自己的心上。
周雨晴的理智慢慢回笼，她擦去了自己眼角的眼泪，冷漠地盯着她。“为什么要找我？”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她抬起眼看了一下自己又飞快地垂下眼眸。
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小声地开口：“就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想祝你、你生日快乐。”
恍恍惚惚的，周雨晴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高二那年过的19岁生日。
林懿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满头大汗地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门口。
宿舍里的舍友都大笑她：“你好夸张啊，你要送雨晴什么啊？该不会是一行李箱练习册吧？”
然后她们都纷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时的自己温柔地笑着说：“送练习册我也喜欢，她送什么我都喜欢。”
“才不是练习册呢！”林懿摆了摆手，拉着周雨晴到走廊去了。
她兴奋地打开行李箱给自己看，一打开一堆礼物堆满了整个行李箱。
有布娃娃，有拍立得，有一支漂亮的钢笔，各种各样，什么都有。
当时的自己愣住了，使劲拒绝。
虽然知道她很有钱，但是也不能这么大方吧？
一送就送一大箱礼物？
当时的自己赶紧让林懿把行李箱收起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其实本来也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来证明什么。
当时的她却十分认真地盯着自己：“因为我想早点遇到你，从一岁开始就想和你做朋友。”
周雨晴才发现她带来的行李箱一共放了十九样礼物。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过生日的感觉还不错。
……
不知不觉，周雨晴因为这些记忆，眼眶再次红了，眼睫毛轻轻颤着。
她仍是保持着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姿势，抬头看向林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今天的自己怎么会这么脆弱？
她慌乱地用手擦去眼泪，越擦越多，擦到后面她都有点火大了。
——怎么会在她面前这么狼狈？
一步，两步，三步。
林懿慢慢地靠近周雨晴，也慢慢地蹲下来，眼神与她平视。
周雨晴别过视线，不愿意看她的眼睛。
她发誓今天本来没这么难过，即使父母这样对她，可是看着对面粉丝为她投放璀璨的生日投屏，她仍然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自己才不可怜呢。
可是她一出现，自己想起以前的那些和她在一起的记忆，鼻子就忍不住泛酸。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自己生日吧？
所有情绪都被敏感地放大，理智也被一点点蚕食掉。
虽然身份不对，场合不对，可是周雨晴的心里仍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就在今天，生日的这一天，疯狂一回吧。
她掐了自己的指尖一下，与林懿平视，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扑通、扑通、扑通。
她听见自己轻声地开口，但是却不似请求的语气。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周周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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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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