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开昕然表演工作坊的大门的时候，学员们都在里面站着抽签。
见周雨晴和林懿一起过来了，培训班的老师立刻挥挥手招呼她们：“小林、雨晴，你们来了啊，快过来吧！正好，这里还剩下一支签。”
抽签？
这又是要像上次那样上台即兴表演？
周雨晴和林懿在原地对视了一眼，僵持在原地。
周雨晴先收回目光，冷静地朝培训班的老师点点头，便走上前去拿那支签子。
她抽到的场景是机场送别好友。
周雨晴抽到的角色是小青，林懿抽到的角色是白桂。
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感情十分深厚。
这一次小青拿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她很舍不得白桂，可是留学机会太难得了，她更想出国留学。
一会儿，两人就要上台表演机场送别好友的场景。
因为刚刚在楼下的对话，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懿和她隔着礼貌的社交距离，问：“我们现在需要对一下戏吗？”
“嗯……”周雨晴刚想回应什么，发现培训班的老师正和她们挥手。
到时间上台了。
就是需要她们在台上来一次即兴表演。
两人站在台上礼貌地对着台下的老师、学员们鞠了一个躬。
——即兴表演正式开始。
周雨晴拖着行李箱往前走，林懿盯着她的后脑勺跟在身后。
周雨晴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林懿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显得轻松自在才开始回头：“好啦，就先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去吧！”
她回头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就此交汇上。
对视的这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之间这些年的遗憾、爱意与恨意都如汹涌不止的潮水般涌上彼此心头。
——所以，你也和我一样想回到过去吗？
林懿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下，在台下人的眼里看来就是不舍的泪水。
“怎么啦？”周雨晴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还要控场。“以后又不是见不到我了。”
理智在这一刻是不存在的。
她上前温柔地替林懿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小青，我舍不得你……”林懿两眼泛红，语气苦涩。
拥抱代替了周雨晴的回应。
她伸手克制地抱住了林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没关系，我以后会经常和你联系的，你永远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久，两人松开了怀抱。
“回去吧。”周雨晴看着在原地不肯走的林懿，朝她挥了挥手。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林懿深深地盯着她，“还有一定要学业有成。”
——我亲爱的朋友，下次再见。
“拜拜。”周雨晴红着眼眶，挥了挥手。
林懿在原地挥挥手，目送着她安检走进候机厅。
等她的人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之中，林懿垂下头，低声地说道：“再见，小青。”
停了十几秒，林懿和周雨晴擦了擦眼泪一起走到台前给大家鞠躬谢幕。
“啪、啪、啪——”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两人回到台下坐下，继续观赏着下一组学员的即兴表演。
即兴表演一直持续到晚上7点才结束。
老师没有像上次那样再次点评她们，因为这次也是看看大家上台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能把一个场景演绎到什么程度。
一般台词念得清楚还有表达的情绪到位，让观众能够感同身受就可以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今天的课程就先到这里啊，大家都辛苦了！”培训班的老师说道。
大家闻言都纷纷回应着“老师，你也辛苦了”便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出于礼貌，周雨晴还是问了林懿一句：“一会儿你怎么回去？”
林懿回道：“还不知道，打车回去吧。”
“那你和我一起下楼吧。”周雨晴顿了一下，回道。
两人沉默地并肩一起进电梯，坐着电梯到了一楼。
晚上7点，商场的灯都亮了起来，一楼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周雨晴把口罩戴好，直接拉着林懿的手走到了桥边。
“怎么了？”林懿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那里人太多了。”周雨晴松开了手，淡淡地说道。
她的语气是冷静的，表情是毫无波澜的。
仿佛这个牵手不具备任何意义。
林懿突然觉得格外好笑，牵手是她主动要牵的，之前在桥上的拥抱也是她主动要抱的，可是最后让一切都不具备任何意义的也是她。
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嗯，人多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懿觉得自己的语气变得格外生硬冷漠。
闻言，对面的周雨晴明显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良久，她低下头：“对不起，刚刚我没考虑那么多。”
“所以上次的拥抱也是没考虑那么多吗？”林懿定定地看着她。“说想我也是一样没考虑那么多？”
今天真是要疯了。
所有她认为应该克制的情感都在今晚全部彻底爆发出来。
脑海里闪过的是四年前，周雨晴冷静地和自己说——「我们一直谈下去只会受尽非议，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四年前，自己曾经没有被她坚定地选择过。
四年后，她们再次相遇了。
在她的生日上，她们拥抱了，并且自己还给她过了生日。
最后，她却告诉自己——「这一切不值得，不具备任何意义。」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说出口之后，林懿突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然而，对面的周雨晴却陷入了沉默中。
她的大脑一团乱麻，脑海里频繁地闪过冬姐给她的忠告。
——「你的爱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负担。」
——「让对方在各自的世界里变得更好，不应该才是爱的意义吗？」
她的沉默却成了点燃林懿怒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很好。
又是这样。
林懿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用着周雨晴从未见过的陌生语气说道：“很可笑吧？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向你靠近。看我笑话很好玩吗？不喜欢我就不要抱我，就不要留我下来一起过生日，不要让我误会啊！你直接说你不爱我就行了啊！”
她感觉到自己理智正被一点点蚕食掉，四年前分手的情绪再次被牵扯出来，紧接着眼神便带了一丝恨意。
周雨晴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眼泪顿时从眼眶里冒出来了。
她想说爱，可是没资格说爱。
四年前，是她亲手选择放弃了这段感情。
四年后，还要告诉她——「这一切不值得。」
怎么说，都是自己残忍至极。
她只能徒劳地和林懿道歉：“我很抱歉……”
“不要说对不起。”林懿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语气决绝：“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我，从来都没爱过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一厢情愿。”周雨晴向前一步，“不是的，我……”
“叮——”
这时，周雨晴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冬姐打来的电话。
她立刻接通，解释道：“冬姐，我现在有急事……”
“回公司一趟吧，我有更紧急的事。”严冬在电话里说道。
“现在？”周雨晴追问。
“对，苏苏现在已经开车过去了，我看了一下，大概5分钟之后就到了。”
“好。”周雨晴点头。
她挂断电话，看着对面红着眼眶的林懿，酸痛感涌上心头。
她是那种过于害怕幸福下一秒短暂就会崩落的人。
也许没有她，林懿会过得更好。
她现在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演员，有着好好的人生，没有自己会过得安稳一些。
“抱歉，我是觉得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好。”周雨晴在内心组织几次语言，也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顾虑。
四年前，是因为自己爸妈以死相逼还有林懿爸妈拿林懿的前途威胁她。
现在是因为工作和粉丝，她不可以对不起粉丝，也不想让林懿因为自己承受什么。
她不止一次听到过爸妈这样指责她——“我没见过哪个女人不结婚生子的，你们两个在我眼里就是神经病！不正常！”
上网看到的是——“两个女人最恶心了，我接受不了！”
如果幸福短暂下一秒就会崩落，分开会是一种解脱。
她的话在林懿听来却觉得讽刺至极。
“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吗？”林懿自嘲一笑，收回了后半句话——「我想要的人生是有你的人生。」
因为现在后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的意义了。
她根本就不在乎。
也根本不会回应和自己一样的爱意。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一直一厢情愿罢了。
“我觉得我们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如你四年前所说，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林懿语气决绝，“等培训班结束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也一样。”
潜台词就是——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她说完就立刻转头往前走，没有再去看周雨晴的表情。
周雨晴目送着她的背影，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冒了出来。
她以前的人生曾经不被坚定地选择过，亲生爸妈让她早早辍学出来打工，最后远离她去了英国。
她曾经觉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能坚定地陪伴在她身边，选择她，更何况没有血缘的人呢？
爱又能够维持多久？
她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地伸手抓住林懿，可是自己不确定能否回给她同样热烈且光明的爱。
最后，还是只能选择放手。
“雨晴，你怎么在这里？”苏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因为这是她在周雨晴身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惨。
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还一直在掉眼泪。
这是天塌了？
苏苏一下子联想到冬姐说的田蜜抢了周雨晴的角色，立刻安慰道：“雨晴不要哭啦，一个角色而已，我相信你接新的角色也可以很火，因为我觉得你真的演的特别特别……”
她的话被周雨晴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
“我好像做错事了。”周雨晴抱着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人真的要有自知之明。
从此以后，她和她真的彻底不可能了。
“谁？你是说林姐吗？”苏苏难以置信，“不会的，林姐一向最好说话，脾气最好了！”
拥抱了半分钟，周雨晴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理智也开始慢慢回笼。
“今天冬姐找我什么事？”
“她没说，不过让我快点载你回去。”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车在一楼。”
周雨晴点点头，沉默地和苏苏并肩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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