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前一晚昭朔照顾小狼崽,睡觉时已是后半夜。
次日清晨,醒得迟了。日阳透过窗子,暖洋洋晒在脸上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小狼崽俯卧在自己身边,清亮的黑色瞳仁,正安静望着自己。
天亮看得更真切,只见他颈部鬃毛,经昨晚一番透彻清洗,现在蓬松棉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搓。
昭朔不禁一笑,伸手顺着狼崽头顶绒毛,向后背捋下去。他闭上眼睛,舒服夹杂着不舒服,享受夹杂着忍耐。
昭朔受不了他这样,将他抱到自己身上,双手齐上抚摸他的皮毛。
那小狼崽慌忙抗拒,想从她身上下来。
“嗯?”昭朔来了兴致,翻身竟将他仰面压在枕头上,按住他四肢,“你趁早习惯这样,以后姐姐摸你,不可以抗拒,不可以躲,要乖乖的!做到了才能在姐姐身边,不然就不要你了,外面可全是恶嗔之兽,小心它们吃了你!”
小狼崽不再抗拒,眼见着这公主小姑奶奶,将脸颊埋在他颈下,又吸又闻又亲又咬……
好一通折磨,最后又深深吸闻几回,也不知再闻什么,有什么好闻的,最后还用头顶了顶他的肚子,惊得他忙用后爪去拨她,又不敢使力,怕惹她又来兴致。
他将晨起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流程忍下来,见她终于满意地舒了口气,筋疲力尽地翻身躺在他身边。
他也舒了口气……
昭朔突然想起父皇宫中有一美人,养了只小狗,每每见那美人对着那小宠物又亲又咬,父皇颇为嫌弃,可美人宁愿跟陛下疏离,也对小狗不离不弃,昭朔那时候甚至觉得,如果要在父皇和小狗之间做选择,那美人必定义无反顾地选择她的狗,哈哈!
现在昭朔有些能体会这其中快乐了,真得太上头了!当然她的这个小宠物是只小狼崽,而且是非常非常漂亮的小狼崽!
想着想着她又嘿嘿一笑,看向一旁眼神空洞的小狼崽,只见那小狼崽听见这危险的笑声,发现她在看自己,原本空洞的瞳仁忽然紧缩,全身又是一颤,惹得昭朔彻底崩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腮,“姐姐还偏就喜欢你这小模样!”
狼崽子仿佛听懂了这话,埋下头去。
“哈哈,真成精了,还会害羞!”昭朔拍拍他的头,“别害羞,姐姐喜欢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习惯了就好。”
小狼崽头埋得越发低了。
昭朔觉得需要克制一下自己,毕竟还没吃早饭,这么闹下去恐怕到了午时,他们两个还空着肚子。
她自己快速梳洗一番,还不忘给小狼崽擦了把脸,
“走,跟我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她说着一把抱起小狼崽,紧紧搂在怀里,忍不住又拿脸蹭蹭他。然后抱着他一路小跑至厨房。
他被放在昨晚那张灶边案几上,静静看着她进进出出地忙活,切肉切菜,煮米熬汤。约莫半个时辰,一桌丰盛又精致的菜肴端到了院外的石桌上。
龙栖村四处都弥漫着兽粪臭,昭朔在桌上插了几支鲜花,放在菜肴边,虽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香臭夹杂,权当是心理安慰吧。
但是饭菜是真的香,小狼崽站在桌案上,腼腆又香甜地吃着自己食盆中的饭。昭朔不断夹起昨晚的鹿肉放在他小盆中,“多吃些,才能更漂亮。将皮毛养的松软顺滑,姐姐每天都要摸要抱的。”
小狼崽四爪软了一下,默默吃着。
晌午饭吃罢,昭朔将碗筷收进厨房,将小狼崽寸步不离地抱进厨房,边洗碗筷便想着,原本今日还是要去偃龙山找灵狐草的。但是眼下她不想去了。
她像是跟小狼崽说话,但没指望他能听懂,所以更像是自言自语,“今日本来有正事要做的,但是姐姐怎么忍心将你撇在一边呢。你初来乍到,姐姐今日还是带你去镇子上逛逛去,给你买玩具,买好吃的。”
“唉……”她冲小狼崽叹气,“玩物丧志啊。”
洗完了碗筷,她忽然想起来,“对了,不知钱还够不够了。”
她说着带小狼崽进屋翻腾,颠了颠钱袋,叹道:“不多了,今天怕是不能买得尽兴,不怕,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咱们进山去挖粪便回来,卖了就能有钱。”
昭朔将昨晚毁坏的院门栓修好,又将门楣后的暗箱灌满粪水。处理妥当,进屋换好外出的衣服,发现小狼崽已经在院门口等她。
“好乖呀,姐姐太喜欢你了。”昭朔抱起他又亲了亲。
却又有更大的惊喜,院门外竟然有一个袋子,里面满满一袋灿灿发光的金锭子!
昭朔颇为惊讶,站在门口向外环视,她这住所地处僻静,哪里有人影啊。
“太好了!管他呢,咱们只当是上苍赏赐,先用了再说!”昭朔抱起小狼崽,“小银河可真是姐姐的小福星!”
她说着便带着他,一路脚步轻快向龙栖镇行去。
到镇子上时,正值午时,街市非常热闹。她给那小狼崽买了很多好玩的,皮鞠,摇床,转转椅,还有逗猫狗的羽毛棒。看不出小狼崽对这些有多喜欢,他只是些许好奇地盯着,倒是一个悬挂着蝴蝶的猫狗棒,似乎提起了他的兴趣,用小爪子轻轻拨拉着那个蝴蝶的翅翼。
“你喜欢这个呀,这蝴蝶确实漂亮,给你买啦!”昭朔说着叫摊主一并包裹了。
午后,她有些饿了,坐在街边的小食摊上,吃羊肉汤粉。给小狼崽从隔壁摊位叫了烤鸡。
“老板,我这小灵宠还没长大呢,你把那烤鸡给我烤得香嫩嫩的,焦黄焦黄的,别放辣椒!给我撕碎碎的!”
“好嘞姑娘!”
一人一小狼崽,在街边吃的很香,小狼崽可不像是小家伙的饭量,一只烤鸡吃得干干净净。
饭毕,她又带他去买了晚上吃的零嘴,鹅掌鸭信,卤鸡腿,两瓶青梅酒,方才心满意足地叫了辆马车,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昭朔便迫不及待,拿出这些玩具跟小狼崽戏耍。
她坐在廊下,映着夕阳,将小皮鞠不断抛出去,“快捡回来!”
小狼崽无奈地一遍遍将皮鞠叼回,还要不断配合她上跳接球。
最后疲惫地卧在昭朔身边,怎么也不去捡了。昭朔又拿出那个挂着蝴蝶的逗猫棒,在他脸前晃,去蹭他的鼻尖。
他亲昵地用小爪子拨弄那只蝴蝶,昭朔总觉得他玩这个蝴蝶跟玩别的东西不一样,似乎很呵护,很爱惜。
不久,这假蝴蝶居然招来了真蝴蝶。几只蝴蝶在夕阳下围着他转,又飞向院中的花草。
他也不再玩假蝴蝶,跑去在花草间追逐真蝴蝶去了,小身躯一跃一跃,伸着小爪子去扑,却又很小心地不碰到它们。
昭朔对这场景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
她将一方小桌案摆在廊下,摆出市肆中买的小吃食,打开青梅酒,自斟自饮。
小狼崽跑饿了,此时也过来站在她腿边。她附身拿鸡腿喂他,他却不吃,望了望她膝上。
昭朔轻笑,将他抱起来放在膝上,“是这意思吗?”她问。
小狼崽乖乖卧在她膝上。
昭朔将他揽在怀中喂他,他开始斯斯文文地吃。
她不禁点点他脑袋,“你明明就很喜欢姐姐抱你嘛!”
虚境中,花灵一片笑语。
吃了美食,几盏酒下腹,昭朔很是惬意,在廊下躺椅中,将小狼崽放在身上,一同赏月。
她指着浩瀚苍穹南方那一片粲然星辰,“你看,那是朱雀星宿。”
那张宿和翼宿,俨然巨大绚烂的双翅和尾翼,横贯夜空,好一幅壮丽天象图景。她无意间看见井宿附近有一颗光耀如炬的夺目星子,便是天狼星,与朱雀近相对望。
夜空静谧,山风习习,太惬意了。尽管要提防着恶嗔之兽,尽管到处都是粪便的味道,但此时此刻还是比在骊歌时要舒服。
昭朔忍不住又抱起小狼崽在脸颊上蹭了蹭,“你可知道,住在这里屈指可数的日子,却是我从未有过的逍遥快活,如今又有你这小东西陪着,我更不想回去了。”
她将小狼崽举至眼前,“我不想回骊歌了,你就跟姐姐永远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不可能回答她,但是眸光异常清亮,恍若漫天的星辰光芒都在他眼中。
她轻笑,怎么可能呢,要回去的。
她得回到骊歌去,往小了说,她不能白白被人放了暗箭。往大了说,父皇沉湎后宫,玮贵妃居心叵测。她不能让这天下,落入玮贵妃和她那双儿女手中。再说她即便躲到这里,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放过她的人,照样会找到她。
说她为了私心而不甘也罢,说她为了雄心壮志也罢,她都不可能永远偏安于此。
“好了,带你去沐浴,我们今晚早些睡。”她说着抱起小狼崽站起身,那抹因留恋此地而生的美好幻想,转瞬即逝。
水烧热了,她兑好洗澡水,很自然地开始解衣衫。
小狼崽却连连朝后退,一脸慌张望着她。后面终有一日,她知道了他是谁,简直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样。
他退到了墙角,眼见着昭朔身上衣衫越来越少,忙转过身去。
昭朔不经意转脸看他一眼,就发现这小狼崽对着墙角面壁的模样。
昭朔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还害羞,你又不是个人,真是成精了。一个一个洗太累太麻烦了,跟姐姐一起洗吧。你个小狼崽子我都不嫌弃你,你倒不愿意了。”
茶花灵此刻突然出声阻止道:“公主使不得!这不是一般小狼崽子,是有些灵性的,小灵宠万一哪日灵力飞升,化了人形,公主如何再见他!”
昭朔解衣的手一滞,回过神来,“今晚真是青梅酒吃多了,没想到这一茬。”
她忙将衣衫又穿回身上,走过来抱起小狼崽,“那先给你洗吧!”
“今日给你洗帝休花浴。”她从柜中取出小竹篮,将整整一篮黄色花瓣撒进水中,“帝休,又叫不愁木,从此叫你无忧无愁无愤懑!”
她将小狼崽小心放进去,轻轻揉搓着他软如水草的毛。
“好香呀!”她赞叹着,拉着他的两只前爪在水里游来游去。
折腾得水都快凉了,才将他抱出来裹进毛毯中,回正屋将他放在床上,点着他小鼻尖嘱咐道:“乖乖地在床上等我,不许乱跑淘气,我洗完就过来!”
昭朔也不换水,只添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沐浴完,回到卧房时,那小狼崽果然卧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等着。
“你怎么这么乖呀!”昭朔抱着他躺下,闻着他银色颈毛中甜甜的帝休花香气。
那小狼崽乖乖任她抱着,不再像昨晚那般一副忍耐模样。
她抱着他喃喃自语:“姐姐肯定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的,等这边的事有了着落,姐姐就要回到骊歌去了,那里才是我的家。但是我不想留你在这里,你跟姐姐一起回骊歌去好不好?”
他将下颌搭在她的身上。
“哦,这就是同意了。”昭朔笑道,揉揉他的脑袋,“你肯定得跟姐姐走,因为你是姐姐的小银河呀,怎么能离开姐姐呢?”
困意渐浓,今天真是又累又快活。她昏昏欲睡之际,言语也渐渐含糊,“有小银河陪着真好,姐姐以后有作伴的了……”
那小狼崽在月色下望着昭朔公主熟睡的面庞,也渐渐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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