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郁晚的这一番表情变化,叫霍彦心里暗喜。

但也知晓这姑娘再逗下去必会生气,眼下的嘟嘴已是不满的表现。

他收起微乎其微的笑意,正肃看回郁启丰。

“今日拜谒是为与郁将军和尧之商讨南埠一事。”

此话说得略显含糊,不过只道了句开头,视线便又再次扫过郁晚。

他心里清楚,自己上次虽告知了郁晚真相,可郁晚大抵是要向家人隐瞒已知晓全部的事实,他若在有她在场的地方毫不掩饰地提及,大概会因她的家人怀疑,然后害她露馅。

可万没想到,他的停顿不仅没有让郁启丰支走郁晚,反倒意外地在郁启丰脸上看到些尴尬神色。

郁启丰清了清嗓子,瞥了眼郁晚:“今日凑巧得知息女已知晓此事,我想我们就不用刻意拘着了,直接说吧。”

听到郁启丰的话,霍彦微显惊讶,挑了挑眉也是打量了眼此刻低着头,心虚无比的人儿。

倒是比他想象得暴露得还要快。

即若如此,倒也省了些麻烦。

霍彦最终点点头,不再耽搁,直接进入正题。

“先前晚辈与尧之的贸然行径引得了郁启年的警惕,晚辈派出去的夜影司军卫回信称镖局的人加大了看管力度,全天皆有两个以上的镖师看守,直到前几日才稍有缓解。”

他将安排夜影司的人连夜赶去南埠盯梢得来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郁启丰和郁广,遂又严肃道:“他们或许是发现并无大碍而放松警惕,也或者是引我们先一步行动的伎俩,但晚辈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以郁启年的眼界来看,如果他和郁广暗闯镖局时没有暴露身份,之后的日子又再没有人对镖局有企图,郁启年大概会以为之前的不过是几个贪财且不要命的人想去镖局试一试运气。

既然镖局没少什么东西,再派人严加看管几日,危机一旦解除,之后自然就会再次放松警惕。

他们回京后这几日没有任何动静,也是为了与郁启年不断拉扯,现在大抵是可以行动的时机了。

郁启丰认同了霍彦的推测,颔首道:“三弟惯是少有思量,的确有可能因为守了两日见无异状就掉以轻心。既然如此眼下是最佳时机,不如叫你们的人直接纠察上报,此事该如何就如何,无需顾及郁家颜面。”

贪贿一事虽说出来极其难看,但眼下颜面已是小事,没有什么是比稳住郁家不受牵连更大的事了。

夜影司的军卫既然还在南埠,不如就直接安排行动。

“晚辈认为此事将军或尧之出马为最佳。”

然霍彦并未按郁启丰所言接下如此重任,反而提出了自己想法。

“郁启年借将军之名贪贿不是未实施,而是已实施,此事的纠察者无论对郁家是好是坏,影响都会带到郁将军身上,只有您或尧之先一步大义灭亲,才能稳保郁家无事。”

郁启年贪贿一事证据确凿,罪罚难免。

若是由他人揭发,此事即便郁家人不知情也难以言证,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郁家还是很有可能被牵连。

而若是郁家人主动向圣上禀告,那便是郁家人发现老家的异常后,秉公灭私的高尚行径,别人做不得任何不好的言论。

由被动转为主动,郁家的局势也随即改变。

霍彦的这一提议让郁启丰不禁陷入沉思。

此事因涉及郁家未来,需要思量的事情过于繁多。

过了好半晌,郁启丰才抬头看向郁广。

二人眼神间相互确认着,看到郁广郑重地点点头后,郁启丰又是一声喟叹。

“那便由尧之经手吧,无需留情,尽早处理此事,以防后患。”

*

得了郁启丰的首肯,郁广拿上郁启丰的令牌,再度驾马重回南埠。

利用令牌可跳过南埠官衙审理,直接对郁启年进行抓捕。

同一时间,御卫司清剿了藏有账簿白册的镖局,人赃俱获将郁启年一家人暂移交至官衙。

郁启年完全没有料到才刚放松警惕,就被郁广的回马枪杀得猝不及防。

一家三口被御卫司监督着押至京城,期间他们不住大骂郁广,骂郁广不念私情,毫无人性,叫郁广出来见他们。

可这时的郁广又早已带着证据先一步回了京,将证据交由狱管司。

证据账簿清晰地记录了郁启年今岁贪贿的所有事,郁启年本就胆小如鼠,入了狱管司的大牢就更是被吓掉半条命。看到狱管司统领将账簿拿出,审问之词还未出口,他就全然招了供。

郁启年所言记录成册,同所有证据被郁广一并亲自交至文轩帝手上,文轩帝细细查看所有内容后悲愤长叹。

郁启丰为国倾心奉献,其家人却借以敛财。

郁家发现此事后,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了国,大义灭亲,实属仁义。

虽郁家先斩后奏极不可取,但此事却情有可原。

罪不必治,可还是要当着文武百官做做样子,才能让众人言尽于此。

文轩帝最终定下郁启年一家贪贿的罪名。

据贪贿情况,判郁启年及儿子杖刑二十,发配辽峰充徭役三年,郁启年其妻有意隐瞒夫君和儿子的罪行,杖刑十,发配辽峰充徭役一年。

所有行贿者一一彻查,为官者降贬,为商者充公,郁启丰先斩后奏其行需闭关反省。

前世影响了郁启丰官途和郁家未来的事情,在一叶知秋的季节得到彻底解决。

虽在这期间还是有些意外情况未曾料到,譬如在郁启年被抓后,与其有贪贿牵扯的几名官员先后自杀,遗书之中还试图让郁启年罪加一等。

但罪已定,人已亡,对世人已起警醒之用,也就未再掀波澜。

在郁启年贪贿的整件事上,霍彦故意隐去了自己所为,还将郁广大义灭亲之举放大,在他有意推动下将事件逐步在京城内传开。

郁广被百姓夸赞的同时,也得到了文轩帝的赞赏,加之先前祭拜护卫有功,被文轩帝升职为御卫中郎将,真正成为御卫司的统领。

郁广再次入宫向文轩帝最终汇报贪贿一案情况并接受了文轩帝的封赏,待召见结束正欲离开皇宫时,刚好遇见了同样正要回府的元阳。

他着御卫司司服威风凛凛,半落暖阳斜着拉长了他颀长身影,叫元阳远远便瞧见了。

元阳怔了一瞬,握着团扇的手微微收紧,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自己还从未与郁广单独见过面,此次在宫中巧遇,不知可算得上机遇。

在她还踌躇不前之时,郁广已然迈步至她面前。

在相隔三步的距离处停下脚步,恭敬行礼:“臣郁广见过公主殿下。”

听到郁广主动与自己请安,声音低沉好听,她不禁红了脸颊。

连忙举着团扇遮住半面脸,没了往日的不拘小节,显得甚是娇贵:“郁统领先前的伤可好些了?”

郁广郑重点头,沉声回应:“多亏了殿下为臣送来各类药膏,臣的伤已无大碍,谢殿下记挂。”

话音落下,二人便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

元阳小心翼翼抬眸,正巧瞥见郁广仓促地看了自己一眼,见不小心与她对了视又迅速移开视线望向他处,右手握拳挡在嘴前轻咳出声。

这副慌乱模样,她还是第一次从眼前人身上看到。

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干练军卫,此刻却略显无措,可是因为她?

心里不禁生了些期待,说话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郁统领可是要出宫了?本宫也正要回府,不如与郁统领一道罢。”

二人一并朝宫外踱步,起初彼此间依旧沉默不语着,直到郁广提及了还未亲自感谢元阳在避暑山庄时托郁晚转交的赠礼。

元阳仰头瞧了瞧身侧郁广的侧颜,旋即又低头看着眼前通向宫外的长廊。

“这样说来,本宫应正式感谢郁统领救命之恩才是。”

她本意是想自己确实应该当着郁广的面好好道谢才是,可却没料到郁广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在暗喻其未向自己道谢而故意如此。

见郁广在自己身侧立即定身,恭敬行礼:“是臣失言冒犯了,请殿下责罚。”

这人微微向前弓着身,比站直时离她更近了些。

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隐约飘入鼻中,另她心神一颤。

“郁统领快平身,本宫并无他意,确实对被郁统领所救一事一直感恩在心。”元阳见郁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顾不得平日里惯有的端庄温婉,有些急迫地解释道,“那日郁统领救下本宫,本宫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件事,今日亲自感谢,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郁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淡笑回应:“是臣误会了殿下的意思,还望殿下见谅。”

通向宫外的长廊终是到了宫门口,元阳心中略有遗憾,好不容易可有与郁广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的话竟会这般少。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心里腹诽下次见面还不知要到何时。

正欲与郁广道别离开,却听见不远处等待郁广的马车上传来一声“兄长”。

她寻声望去,看到郁晚掀开车帘一脸笑意。

似是未想到她会与郁广一道出宫,郁晚怔了一瞬,半晌才着急从马车上下来,向她行礼。

今日竟是郁晚与郁广前来,她若知晓自是不会提议同郁广一起出宫。

眼下叫郁晚瞧见自己与郁广同行,可该如何想她?

脸颊因焦急而泛起红,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让郁晚平身。

慌慌张张打了招呼准备告辞,正想快些上自己的马车离开,却倏然顿住了脚步。

既然郁晚瞧见她与郁广同行,可能会猜到自己的心思,不如就叫住郁晚同自己待上一会儿。毕竟有些事情,她确实要与郁晚商量,那便择日不如撞日。

“二位稍等。”

她转身轻唤着,抬眸瞧了瞧眼前的兄妹,“可否将媥媥借给本宫一会儿?本宫有些话与她讲,讲完会安排马车送她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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