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过四人碰面不提,这日下午,他们四人并竹家几人聚守墨守阁。
燕孤山将于死去刺客身上搜出的字条呈于桌上,又将已有的线索细细告知。
远处竹清渠身旁的案台上置一牙白弦纹三足炉,内有安神养息香。
香烟袅袅间,竹婉辛不语良久,终是叹道:“我们鸣泉未曾想继续踏入江湖纷争,当年家父听从你师之命,假意投靠陀兰,便是有众多教派为我鸣泉佐证,可是天下听而不闻者不知凡几,数十年间,鸣泉的名声再难复还。家母为陀兰而亡,家父因陀兰而伤......我接管鸣泉以后,同阿弟殚精竭虑才有如今.......未曾想陀兰还有余孽,此事竟如风草不绝、浪涛不平了。”
听闻长姐此言,次子竹宛平想起亡母故容,面露哀意。
竹清渠静静卧倚在踏上,他如今一身病骨,鬓眉皓白,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听到女儿此语,心中大恸,长咳不止。他抬手止住儿女上前,柳林已在一旁把起脉来,亦被挥退,“咳咳......陀兰若是欲亡鸣泉,鸣泉必将竭力而战。婉辛、宛平,你、你二人可知?”
不待回答,他继续道,“若是日后......武林一战,尚需我鸣泉,鸣泉山庄所有人,不在话下。”
听到前辈此语,几位小辈心中俱震,认真地抱手行礼,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面上的表情,都很是动容了。
燕孤山,“庄主说长子不日大婚,想必陀兰若是想要闹事,当在那日。庄主可有熟悉的人手......”
他们几人就安排好生商量,详谈许久。薛存聆却静默许久了,他方才在一旁看着,见垂朽老人孱弱模样,说的话却很是有江湖味道,他也说不出这江湖味道是个什么味道,只是模模糊糊的,竟有些为自己羞愧起来。
他想起幼时看的江湖话本,其实和如今真切见到,是差上许多的。江湖里确实如话本那样的英雄义胆去,却未必有话本里的美满佳圆夜、相聚炮竹声的团圆,这种侠肝义胆的背后,许是真实的把命抵上去了。
他不知为何,心中哀伤起来。
*
听闻薛存聆未用晚膳,燕孤山带了食物前来寻他。
却见这人坐在院中树下,落花满肩头,想来已是呆了许久。燕孤山想了想,温声唤他,“聆儿,义兄做了份汤面,你可愿给义兄几分薄面尝尝?”
薛存聆转过头来,见燕孤山仍如平常一般待他温和,面上如稚童一般委屈,见他双眸似有水色,燕孤山将装汤面与桂花糕的盘安放在院中石桌上,凑上前去问他,“我们聆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薛存聆却不管他,自己低下了头。
二人不语。夜间清风拂过,无名花盈香满衣,笼中点灯如昼,上空银盘照水,池水如月碎粼粼。
几声啜泣传出。
燕孤山手捧起他的脸,像是掬起水中碎月一般小心,生怕扰人清梦。
面前娇艳牡丹哭湿了几重花瓣,朱唇紧咬,他轻轻地拂去他面庞上的泪滴,心中叹息,百转千回的思绪里,躲不过什么怜爱、躲不过什么舍不得了,他暗道难怪有烽火戏诸侯之举,他已是被哭乱了心间、方寸大乱,这是真真切切的心动了。
他将薛存聆拢到怀里,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陪他静静地哭,他晓得倘若薛存聆不想说,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声音消失去了。燕孤山说,“怎么这么爱哭?到底是谁让我娘子伤心了?”
已经明白自己心意的燕孤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往日不敢说的、不敢做的全数实现,正经得好像在说什么家常话,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反倒是薛存聆别扭得不行,也顾不得自己伤心了,在燕孤山怀里扭来扭去,听到燕孤山调戏他,瞪大了一双湿漉漉的鹿眼,伸出手使劲儿一推。却不想燕孤山对他一丝防备也无,一下向后仰去,连带他一块儿下去了。
燕孤山护住他,见他不动,自己也不动了,躺着望夜,等薛存聆说话。他知道他总要说些什么的。
薛存聆趴在燕孤山身上,月如弯钩灯似火,临水拂花香的夜里,燕孤山只听得他说,“不许义兄再说这些话了。”
又听他说,“义兄,江湖和我想的不一样。”
燕孤山搂紧了护着他的手,安抚道,“无论江湖什么样,义兄都会护着你。好好护你。”
薛存聆猛地一下跳起来,脸颊通红,不知掏出个什么扔他脸上,不管不顾地跑回屋里了。门被重重关上。燕孤山已经坐起来,左手放在屈起的膝上,右手拿着那方帕子,靠近鼻尖,他轻轻嗅闻了下。
果然都是薛存聆身上的香味。
至于盘案上的食物,也不知道燕孤山是怎么哄、哄了多久,才叫薛存聆打开门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