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兰。陀兰。
这两个字仿若迷雾,也仿若迷宫的终点。
燕孤山再也撑不住一般将要倒下,被薛存聆扶住了。他扶得很吃力,不一会儿两人就跌坐在地,薛存聆的右手搭上他的脉络,轻轻把起脉来。燕孤山抓他的手臂抓的很紧,叫薛存聆吃痛,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燕孤山忙松开,月华朦胧里,薛存聆只听到他问,“作何扔那飞镖?”
薛存聆将金疮药狠狠往他伤口上一按,低语道,“我也是来江湖走一遭的。”
二人俱静。
薛存聆洒着药,模模糊糊感到嘴角被人触了触。
他大骇,差点一巴掌甩上燕孤山的脸,细腰却被大掌贯住,狠狠跌进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里。耳畔是温热的呼吸,燕孤山急促地呼吸,好半天才能开口,“你方才吓死我了。”
薛存聆怔愣了下,双手轻轻推了推他,嗫喏道,“你先松开我。”
却说竹婉辛一家已由谷雁宁和燕孤静前来帮忙,方才那黑面人所言的“竹清渠已死”这几个字压在在场诸人心上,但是没人敢提、没人敢问,大家都在等着竹婉辛的表态。
她的脸上是一种沉静一样的淡然,倒叫几个小辈抓不住她的心思。
谷雁宁身为医者,上来便速速给仍在昏迷的柳林服了药,又来给竹婉辛探查脉络,她一开口便是一串伤势谜语,拿住急药要给竹婉辛服下时,竹婉辛摇了摇头,“还请谷姑娘扶我去我阿爹屋里。”
她说话时,身上的刀口仍在沁血,又咳嗽几声,嘴角便泄下几分血迹,“小风带上灵儿与樱儿扶你们阿爹回房。”
“娘......”竹可灵哀戚道,面庞上滚湿一片。竹可风挽着程樱,也不过忍着不掉下眼泪来罢了。他们身上的喜服甚至还来不及脱下,红艳艳的一片,沾了血好像也不过颜色变深了些。
竹婉辛说,“听话。”
竹可灵哽咽了,又唤一句,“娘......我想见见外公。”
燕孤静道,“庄主,我和雁宁带柳先生回房吧。您......”
竹婉辛没推拒,这是默认了。
薛存聆被搂着,见竹可风他们扶住竹婉辛向里屋走去,问燕孤山,“你还能起来吗?”
燕孤山晓得他想做什么,借了借剑身的力,一撑站了起来,两人搀扶慢慢往里走。
竹清渠的屋里没有血迹。窗没破、桌没碎、椅也没倒,安神香静静流淌。竹清渠支手撑首,闭目倚在塌边,他的面庞还是枯朽的,仍然是着了大病一般,却还带活气,好像只是睡着了。
薛存聆细细看,意识到竹清渠身上的确没有伤口。至少表面看是如此。
竹婉辛喊,“爹。”
没人应。
她又说,“爹。”她浑身都是伤,孩子们拦不住她,她跌跌撞撞趴伏到竹清渠身旁,好像这样还能得来一个摸头的安慰一般,可是没有。
她的阿爹终于闭目长辞。竹婉辛滚下热泪来,放声大哭,“你和阿娘,总是这样狠心,总是这样狠心.......你永远满心武林,那女儿呢?”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竹清渠的万丈豪情好像给了武林,给了深渊一般的武林。
倘若竹清渠知道她的这个女儿为的鸣泉不过是撑一口父亲的底气,也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一丝或者一分愧疚。
但是竹清渠何尝不是竹婉辛本身?他是竹婉辛的父亲,也是上一任鸣泉山庄庄主的孩子。所谓武林世家的传承,到头来像是枷锁,彻彻底底框住了武林世家的一生。
薛存聆和燕孤山静静站在一旁。他们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可以安慰的。这满室是武林的恩怨一角,所有的是非和前尘,最后只剩下眼泪和悲怆了,只是泪珠滴尽愁难尽,恩怨断了恨难了。薛存聆受不住一般地转过头去。他早已眼含热泪。
*
鸣泉山庄做了红事,再做白事。哀乐取代了喜乐,柳林风声里,白烛燃尽。
薛存聆与谷雁宁还有柳林三人都细细探查了竹清渠的尸首,确系因内功尽失而死。他体内内功仿若未曾存在过,若非他们几人知道,都要以为竹清渠从未习过武。而这并非好消息。
燕孤山眉头紧缩。他知道,那个好像传说一般的邪功,所谓的移花接木,似乎已是大成。那天的黑衣面人,是带着报仇的决心回来的。
那夜千鹤子的部署夜盛几人追随黑衣人二人而去,其下皆亡,仅有夜盛一人逃回。
天色微亮,夜盛昏厥在马匹身上,断了右臂,浑身是血和泥地出现在鸣泉山庄后山,还是竹可灵发现的。此后若非柳林、薛存聆与谷雁宁三人医毒双下,怕是早已魂归西天,难见其主了。
这些消息秘密地、却又迅捷地传往各处。
“掌门。”少女身穿一袭蓝衫,双手交握行了礼,“孤山传的消息回来了。”
背对着她的老人满头华发,面庞温和,闻言亦未曾停下抚琴,只是问道,“可有进展?”
燕嘉柔将纸条呈上,“鸣泉山庄前任庄主,竹清渠仙逝。”
燕独生停手,室内唯有余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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