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雄虫即使暂时被关在监狱里,也依旧收拾得风度翩翩。
他套着对他而言有些儿松垮的囚服,端坐在村羊身旁。
“你觉得雄虫怎么样?”
“我是说……嗯……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的?”雄虫侧头看他,“假使不是为了结婚生蛋,只单纯的讨论雄虫。”
村羊却笑出声:“你是真不怕死啊,雌虫先锋。”
“我只是犯了一件不轻不重的小事,为什么要和你讨论雄虫?”
雄虫沉默了。
他早就明白,哪怕是像村羊表现的这般似乎有些见解的雌虫也仅仅仍是雌虫而已。
再怎么低劣的雌虫都会高高在上的傲慢漠视雄虫的痛苦。
如果只是简单的评价他又怎么会闭口不提。
村羊想伸出手敲敲他的脑袋,雄虫的脸朝旁边躲去。
“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只是一只劣等的雌虫,我连雄虫都没见过和你能谈些什么。”
“非议雄虫可够我蹲半辈子了。”
雄虫银白色的眼睛瞪大,似乎想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脏里面。
村羊叹息道:“就像你人生中下的第一场雪,你会兴奋的喊出‘是雪!’吗?”
“你不认识那种晶莹剔透的物质就如同我不认识雄虫一样,我无法给出你明确的答案。”
“或许我一辈子都无法给你答案,我毕竟不是一只雄虫。”
雄虫急切道:“那如果是一只雄虫问你呢?如果我是一只雄虫呢,你会回答什么?”
“你别是得了癔症吧?再说怎么会有雄虫问我这类问题……”
村羊浑身打了个激灵。
身旁的雄虫凑近他,村羊闻到了他身上因为激动而散发出的微弱气味。
他闭上眼睛。
“嗯……”
“如果是雄虫……我想我会告诉他,雄虫是一群脆弱的美好生物,他们只需要快乐的幸福的生活,我们就会将一切献给他们。”
村羊佯装不解道:“你在通识课堂上到底偷了多少懒,你居然不知道这句标准答案。”
雄虫近乎无声般蹲回最初的角落,他的双臂紧紧环抱着双腿。
脊背抵上冰冷的墙面,表情瞬间扭曲,身体瑟瑟发抖却也不愿离开那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聊以慰藉。
村羊把雄虫的那床被子抱起披在他身上,躺回床上假寐。
他虫生中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很大。
雪花落在秸秆,麦田上。
划过河流,飘过山谷。不少虫的屋檐不堪重负,顷刻倒塌,然后又埋在纷飞的大雪里。
在前往地下城入口的路上,不少虫子保持着怪异的姿势--近乎五体投地的虔诚,渴求神明收回惩罚。
他们之中不乏有穿戴整齐,社会地位不低的虫子。村羊甚至看见了他们学校的校长。
那只总是面无表情的严肃虫子趴在地上,任由风雪落在他的鬓上,眉上。
村羊手心里地下城的门票被汗水浸湿,“走了。”他雌父拽了拽他的手。他的胳膊被扯得很高很高,胳膊肘又酸又痛。
没有虫能预料到双星交替来得这般快,这般突然。57310星有专门的天文观测机构,他们制定历法指导虫子们开展工作。
根据历法,这一年虫子们加大了生产力度,他们怀揣着对丰收的渴盼,直到六月份的这场大雪。
地下城容量有限,事先没有买票的虫们只能留在不断变冷的地表和天上发怒的恒星相伴。
“又是一张超新星爆炸的照片,你怎么总想着让祂们毁灭。”雌父头疼地没收掉村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照片。
“祂们死了,你也没有活头。”雌父敲敲他的额头。
照片被雌虫高高举起,村羊跳起来都勾不到那张照片,他耍赖般挂在雌父胳膊上。“我们也可以去别的星球生活。”
“编号星球多得是!”他是课上的优等生,轻而易举就列举出十几个宜居星球。
雌父抱起他,边夸他聪明边说:“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我们不是有钱吗,等雪停了我们就可以走。”
“中央星下雪吗?”村羊像是在自言自语。
牢房里安静得出奇,雄虫慢吞吞回答:“下的。”
“大吗?”
雄虫说:“有时候大,有时候却像下雨一样,雪花落在身上就渗进去了,身上又湿又潮。”
村羊感叹道:“我都没见过这么小的雪。”
一夜无话,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印在地板上,那是一个被尾勾紧紧缠绕着的天平图案。
屋子内没有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昏昏暗暗。
雄虫目光一直盯在图案上,就连村羊靠近都没有察觉。
“怎么,见不到雄虫就连审判庭的象征都不放过了?”他调侃道。
雄虫表情一僵,“怎么可能!”
“是嘛,我还以为你盯那么久就要开始吟唱‘君生我未生’了呢。”
雄虫看向他,淡声道:“我认识这只尾勾。”
村羊看着雄虫控制不住上扬的眼角,“我当你说什么呢,全虫族谁不认识这只尾勾。”
“克雷阁下确实很猛。”
雄虫被气得像只熟透的虾子,“你……你……你……”
他的手指上上下下说不出话来。
“行了,多大虫了还这么纯情,起来吃饭。”
村羊说:“吃完饭我就该出去了。”
他向雄虫展示食盒底贴着的钥匙,那只治安虫甚至连来一趟都懒得动弹,直接让送饭的虫子顺进来了。
“想不想越狱?”
雄虫想都没想就摇摇头,“你没那能力。”
村羊啧声道:“真会伤虫心。”
他收拾完餐盒,来送饭的治安虫已经站在门外,村羊冲他友善的笑笑。
他走到雄虫面前,拿起他已经不动的餐盒。伴着雄虫疑惑的目光,村羊倾身,声音压在嗓子里滚了滚。
“其他雄虫我不认识,没有办法评价。但阁下应该是一只很聪明的雄虫,所以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
他起身:“嗯……等你越狱以后。”
村羊又蜷起身体,腼腆的扬着笑脸。钥匙插进锁里,村羊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官真是不好意思啊,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
送餐的治安虫乐呵道:“多大事,以后好好做虫别进来了。”
他开玩笑道:“我这天天做饭送饭的也挺累。”
“你这一走,就剩里面那一个了,你知道吧他打了雄虫。”治安虫神秘兮兮道:“这上头让做保密,我就再没出去过,总算能和虫说说话了。”
村羊迎合着聊了几句,问道:“长官你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吗?”
治安虫回忆了一下,“还真没有。你搁里面怎么不问问他,那么个小个子居然还真打上了雄虫,也不知道哪位阁下身边安保这么薄弱。”
村羊同仇敌忾:“真不知道那帮雌虫干什么吃的,都是群吃干饭的。”
治安虫没想到这虫子比他气性还大,制止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搁外面你不得被打一顿又被丢进来。”
“再说,他落我手上也不能好过。”治安虫对他使了使眼色。
村羊羡慕的说:“没准那位阁下知道你为他做得会让你做他的雌侍。”
“哈哈哈哈,我就想要颗虫蛋,你小子比我还敢想。”
村羊提起精神,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饭菜的模样问:“老哥应该还没做吧,好让小弟见识见识,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治安虫别他一眼道:“让你偷学去了我还怎么用。”
村羊知道这是要给好处了。
“您知道东宁街道吗?”这是从港口通往镜面大街的必由之路,他走过时观察了一二。
“东宁街道左侧有个私人裁缝店,等您到时候和阁下见面,我送您一套体面的衣服。”
那家裁缝铺子店面阔气,看上去就价格不菲,更不要提其还只支持私人订制。
治安虫似乎也不怕他跑了,反正这罪犯的名字住址都记录在册,他到时候去查一查就好了。
“行吧,我准备明天就不给他被子,让他饿着。可惜上头要他全身全尾的走,不然……”
村羊挽起治安虫的手臂,夸赞道:“您这都挺好的,就是小弟觉得老哥你这招还不够阴。”
“他只说全身全尾,又没说东西不能是坏的,那眼睛瞎了不也是全乎的吗?”
治安虫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他抽离手臂,“我算是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了。”
村羊再接再励道:“长官你又不是不知道阁下们的名声,你不这么做他们怎么会认为你在替他报仇呢?”
“我这都是为你着想。”他有些儿受伤道。
治安虫沉默着走了一路,把村羊送出牢房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羊手指插进口袋,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听进去又听进去了几分。
无所谓,他吸了下鼻子,反正他也活不长了。
等到那只治安虫满面春光进来时,村羊就知道对面一定是拿到了那枚纽扣。
对方进门看见他还直杵在原地微抬眉毛,没有说话。
村羊觍着脸凑过去:“长官您看偷我东西……”
“您看我这嘴,偷您东西那虫我能带走不?”
治安虫翻着手里文件,头都不抬:“既然是偷我东西的虫子让你带走干嘛?”
“长官您有所不知,那枚纽扣需要它认主,我这还没给您戴上。”
“你威胁我?”治安虫抬起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村羊知道他向治安虫索要的行为不太正常,他一改唯唯诺诺的样子,眼睛里面充斥着幽暗:“他骂我是残疾虫,这我能忍嘛长官。”
而后又看见治安虫锁紧眉头,村羊心里一跳补充道:“长官我就是只c级雌虫,我其实早就知道我根本保不住那枚纽扣。”
“送给您买您一个虫情,我还觉得划算。再说了我都放了,记录不好写吧,他放了您也能少点工作。”
村羊见治安虫终于点头,当着他的面把两人的笔录扔碎纸机里,喜笑颜开地提雌虫戴上纽扣,不舍的在上面摩挲了下。
他刚想走出门,就听见治安虫说:“你把他带走你在我这的虫情就算抵消了。”
村羊试图争辩,又想起自己和对方等级上的差距,缩着鼻子走了。
到门口,那只年轻治安虫果不其然压着一只虫等着。
村羊示意治安虫借一步说话,将照片递给治安虫后他问:“您就不好奇为什么那位要把您支出去单独和我谈话吗?”
治安虫冷眼扫他:“少搁这挑拨离间了。”
村羊低着头,脚不安地碾着地板。“算了,总之你小心点吧。”他手指按在照片上,点了点。
“我跟他又无冤无仇的,就说纽扣不是他也有别人,更何况他还把那虫给我了。”
他努努嘴,年轻治安虫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只若无其事的雌虫。
很多时候,不需要多做什么,埋根刺,它自会发芽。
如果年轻治安虫去问,羊的意思就是上司把75都给羊了,羊没必要仇恨上司,所以他的提醒是真的为了自己出发,有别的势力要他小心
不去问,羊的意思就是上司把75都给他了,他俩关系不一般,他也得小心
我感觉这种东西塞文里会很冗长就放在作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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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等你越狱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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