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眼睛亮了，“你知道？能告诉我吗？从哪儿能买到它？”
“没用的垃圾，要它干什么？”柏杨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走了。”
“才不是没用的垃圾！”慕星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它，这可是大宝贝，看看它，薄如蝉翼，听听这声音，声如敲磬，但跟那种便宜的草稿纸可不一样，如果用钢笔试一下，墨水不透到背面，那就完美了！”
之所以对它评价那么高，因为这张纸感觉跟“岛山纸”很相似，慕星每年都会买用“岛山纸”做的日记本，在上面用水彩画都不会透，同样页数的纸张装订起来比别的本子薄一半，A6本轻便小巧，带出去旅行不管怎么造都不会散架。
测试成功之后，用它做手账本，再也不用从樱花国进口了，这种事文具控怎么能眼睁睁错过！
柏杨突然道：“墨水不会透。”
“真的吗？”慕星大眼睛忽闪忽闪。
柏杨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就走，“当然了，我试过，就算知道了，你也买不到。”
慕星追上去，“你告诉我，是哪个厂子的纸就行。”
柏杨跟听不见一样，闷头往前，不耐烦道：“不知道，别烦我了，睡眠时间都被占用了。”
耿老正好打样完，听见后，脑门青筋直跳，“这不是你弄的吗？还瞒着，全厂都知道，你瞒得住吗？还有，你小子给我好好说话。”
厂长惊讶，“你的意思是，这是他造的纸？”
柏杨呛声，“还全厂都知道，这新厂长就不知道，睁眼说瞎话呢你。”
耿老没理人，对厂长解释，“厂里之前成立过造纸部，这就是那时候搞的，不过很快就解散了。”
慕星一听，就知道这事稳了，耿老性格耿直不说，就说这全厂都知道，随便抓个人问问真相就出来了，骗人也没用啊。
“柏同志，你能跟我合作吗？”慕星直接问，柏杨这人脾气不好，直来直去的，明显不喜欢弯弯绕绕。
柏杨冷哼一声，“还有人叫我柏同志，新鲜！”
耿老又教育上了：“别阴阳怪气的！”
眼见两人又要杠上，慕星赶紧说：“柏同志，你有技术，我有资金，咱们完全可以合作建厂，你可以考虑考虑。”
厂长欲言又止，当着他面挖墙脚这合适吗······
“不干，听起来就很累。”柏杨撇嘴。
“创业哪有不累的，但你是技术入股，只要工厂运转起来，就可以躺着赚钱了。”慕星说到这，突然想到她资金还差得远，建厂远远不够，话锋一转，“当然，你慢慢考虑考虑，前期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存在一定风险，还是要慎重的，决定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慕星把电话号码写随记本上，撕下来递给柏杨。
“你不会是没钱吧。”柏杨呵呵笑，接过纸叠了两下，随手塞进裤兜里。
慕星体会到了耿老被气到无语的感觉，这人不怼一下会死吗，成年人的“看破不说破”都被吃到狗肚子里了？
耿老瞪人：“难得有人看重你，给我支棱起来，别整天蔫头耷脑，跟睡不醒的耗子一样，精神头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你不说在厂里没意思，人生没意思啥的，现在终于有个事让你挑战挑战，打起精神来，干不好再回来！”
慕星举手，“师傅，您别唱衰我啊！我比他靠谱多了！”
“老头儿，别天天操心我了，好好干你的活。”柏杨打着哈欠转身，晃了晃右手，“没我事了，走了。”
“臭小子！”耿老笑骂了一句，吼道：“好好理理你那头发，别跟个野人似的！”
吼完，耿老笑着对厂长解释：“他原来不是这样，我跟他爷爷有交情，看着他长大的，又聪明又勤奋的小孩，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也不上进了，干完活就回家睡大觉，现在家里人都没了，也没人管他，吃饭都不好好吃的，唉，我不管他谁管他啊。”
慕星在旁边整理样品，心说，这不就是普通的打工人么，现在没手机没电脑，下班了回家睡觉也无可厚非吧。
厂长叹气，“也是厂子不景气了，你也别怪他，我这厂长没当好啊。”
不是，这娃早就这样了，跟你没啥关系，耿老瞥了暗自神伤的厂长一眼，咽下这句话，乐观道：“他人就这样，跟厂里关系不大，再说这不是有小慕老板，开工了，咱都好好干，拧成一股绳，争取把印刷厂盘活了。”
“说的是理，厂里就需要您这样的老师傅啊。”
开始画饼！
要想当领导，学会“画饼”是必不可少的，慕星心道，又学到了一招。
她整理好样品，抱在怀里，笑道：“厂长，是去您办公室签合同吗？”
“走吧。”厂长一秒恢复平时威严的样子。
慕星跟在厂长身后，冲耿老挥了挥手，“下次见啊师傅，以后还要麻烦您呢。”
小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低头关闭印刷机，又拿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尘。
再次回到厂长办公室，里面坐着好几个面色不善的中年人。
其中一个人上下扫视慕星，满脸鄙夷，“就是你来厂里下单？”
有一个人拍桌子，“厂长你怎么不跟我们商讨就跟个体户合作？！”
慕星眉毛一挑，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没吭声，先看看厂长什么态度，如果厂长没有魄力，那长期合作可就不行了，还得另外找印刷厂。
“第一印刷厂那边已经答应了，两厂就要合并，你现在跟个体户扯到一起是怎么回事？厂里的人你都不管了！”
“她就是一个开文具店的，能有什么大单，那点量在厂里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你糊涂啊！这么瞎搞厂子是要倒的！”
“我都打听了，她才刚成年，一个女人没依没靠的，你还相信她，要是印刷厂倒了我看你怎么跟大家交代！”
呦呵，这点时间还去调查她了。
慕星望着天花板上的风扇，一心二用，一边想接下来的计划，一边听老登们发言。
厂长听这些人一口一个“糊涂”，一口一个“厂子倒了”，本来有所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回到了之前无能为力、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厉声道：“都别说了，我是厂长，还是你们是厂长，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那些小九九，某些人早就跟第一印刷厂联系上了吧，为了低价收购那些印刷机，你们想过厂里的工人吗，
他们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下岗了你让他们怎么活，你们有退路，他们可没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要是出问题，我会承担。”
一时无人说话，办公室里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人不甘心，梗着脖子说：“······你承担，你承担得了吗？”
“出去！”厂长沉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恢复冷静，“都先出去，签完合同后厂里就开工，有空跟你们细说。”
“厂长······”
“走吧走吧，厂长都决定了，还能咋办。”
几人陆续走出办公室，其中一个坚持反对的啤酒肚男人路过慕星时，狠瞪了她一眼。
他早就跟景城第一印刷厂联系好了，那边许诺，等厂子一合并，他会被提一级，虽然职位和职务没变，但待遇和工资都提高一层。
都怪这娘们坏了他的事！
慕星眼观鼻鼻观心，等人都走了，关上房间门，沙发被老登们坐出屁股印，她左右瞅瞅，拉了把木椅坐到厂长办公桌对面。
厂长揉揉眉心，“让你看笑话了，他们在厂里待的太安逸了。”
“厂长有魄力，佩服佩服。”慕星竖起大拇指。
两人商讨合同条款用了半小时，最终拟出双方都算满意的合同，打印出来后，慕星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边，见没什么坑，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从30多张不同的作品里选出了3张表现力最强的夏日场景图案，4张动物相关，5张水果相关，每张都选择了最适合的纸张材质。
一共12种图案，A3、A4各印2000张。
另外，纯色和格子元素经久不衰，慕星从色卡里挑出7种糖果色，单色格子选择彩虹色，双色格子选择黄绿、蓝粉、黄棕等这种充满夏秋之交气息的搭配。
另外，牛皮纸要了2000张，在反面左下角印上白色七芒星的logo。
这个logo是慕星在昨晚画画时顺手勾勒的，想着成立公司时用作星辰文具的品牌标志，此刻正巧派上用场。
而剩下那些过于华丽繁复的画作，因为不适合包书皮，只能放弃，留作以后开发其它产品。
所有订单加起来，一共10200元，幸好预付款只需要30%，不然慕星还真拿不出来。
签好后，厂长试探道：“咱们可说好了，以后有需要印刷的订单，都找景城印刷厂。”
慕星笑眯眯的，“必须的，别的厂没你们质量好啊，也没您眼界这么开阔的领导。”
“行了，少吹捧我，现在就希望你能早点回笼资金，做笔记本、精装日记本这种文具，那才是大头。”
“我努力。”慕星将合同小心放好，“等会回去就把订金打过去，厂里尽快开工，马上开学了，书皮包装纸就卖这一波，要是卖得好，还能追加订单。”
厂长深深看她一眼：“不要叫我失望，我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压你身上了。”
“压力山大啊，不过，”慕星拉开门，回头笑道：“尽我所能。”
——
从印刷厂出来时，天边晚霞正盛，红中带紫。
这一整天，兵荒马乱的，感觉像是过了整整一年。
身累，心也累。
好在早上送慕辰去文具店的路上，就说明今天的去处，以及可能会晚归的情况。
不然，她铁定跟上次一样，被妹妹念叨死。
慕星卡着银行关门的时间，给印刷厂汇完款，看着卡上的余额叹气，创业初期就是这样，花钱如流水啊。
她找了距离印刷厂最近的银行，离她生活的老街有些距离，等骑到巷口时，天色黑沉，繁星满天。
经常过的路口却漆黑一片，路灯似乎坏了。
慕星看着黑黝黝的小巷，心里发毛，决然退后，拐个弯抄远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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