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征

宓安从来不知,他的父亲与景煦的父亲,竟也是少年相识的。

那年景陆还是瑞王,与御史一起下江南查处贪官,结识了当时还是镇国侯世子的宓朗回。

二人一见如故,少年人轻狂热血,竟然皇天后土一杯酒,就这么拜了兄弟。

与皇子结拜也是大逆不道了,宓朗回回去就被镇国侯打了一顿,但二人依旧不管不顾兄弟相称,直到景陆登基。

老侯爷去世,宓朗回承了镇国侯的爵位,也承了父亲一身武艺,打的边疆部族节节败退,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来好笑,宓朗回一直以为景陆让宓家迁至京城是因为兄弟情义,他出征在外有皇上关照宓家自然安心。可后来才知道,原来景陆只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宓家家眷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人质才放心。

听宓朗回说起往事,景煦沉默良久。宓朗回略带嘲讽地说道:“当年我爹要打我,陛下也是这么帮我劝着。”

景煦却问:“只是劝着吗?”

宓朗回一时被问住,他记得当年景陆劝了老侯爷许久,只是景陆离开后老侯爷这顿毒打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景煦看他的神情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向来假仁假义,只会做嘴上功夫。我跟您直说了吧,一会我回宫也是要把青疏带走的,您要是还想打他不如现在先打我一顿出出气。”

宓安悄悄给了他后背一拳:“胡说什么呢?”

景煦看向他,理直气壮道:“我没胡说,你不跟我走那我就留下,反正他别想打你。”

宓朗回看着自家儿子给了昭王殿下一拳又一拳,后者不仅丝毫没生气,还笑着让他往自己肚子上打:“打这里,手不疼。”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青疏,你怎么打算的。”宓朗回叹了口气,终于好声好气对宓安说话了。

“爹。”宓安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与陛下从前是什么样的,但景煦和我必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即便是二人不再似年少时亲近、甚至宓安刻意疏远景煦的前世,他们之间“信任”二字也从未消失。

宓朗回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突然道:“你似乎从未唤过他‘殿下’。”

宓安一愣,景煦以为宓朗回又要挑宓安的错处,立刻道:“叫过的叫过的,青疏很知礼数的。”

“是吗?”宓朗回确实没听过宓安对景煦用敬称,于是问道,“什么时候叫过?”

景煦回忆了一下上次宓安叫他殿下的时候,许久才犹豫着开口道:“骂我的时候?”

宓朗回:“……”

“景长昱!”宓安小声骂他,“不是让你少胡说八道!”

景煦也小声道:“我哪有胡说,而且阿宓你每次叫我的字也是在骂我的时候。”

“昭王殿下,青疏很信任你。”宓朗回道,“如果有一天,殿下不再信任青疏,还请您容他做个普通人。”

“不会有那么一天。”景煦起身,向宓朗回行了一礼,“他会有绝对的自由。”

想做官做官,想从医从医,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他的阿宓,绝对自由。

天色已晚,虽然宓朗回看起来已经不太生气了,但景煦还是担心宓安,把人拐回了宫里。王顺早就备好了饭菜,见二人回来,赶忙让人端了上来。

“殿下可算回来了,午膳前国师来过,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和宓少师相商。”王顺也很少见国师,说起来还有些诧异,“奴才还以为国师没在宫里呢。”

景煦说了声“知道了”,打发所有人出去,安心和宓安一起吃饭了。

只是宓安有些心不在焉,满心想着前世宓朗回的死,不自觉搭上了景煦的手,细细把起了脉。

景煦好笑道:“阿宓针上只是些迷药,我没事,别担心了。”

宓安看向他,眼睛里不知名的情绪流转,前世景煦中毒发作,他翻遍了所有医术古籍也没找到解药,直到景煦身死,身体被侵蚀得像棉花一般,宓安才从很久之前翻过的古籍中得知景煦是中了蛊毒。

可恨他从小学医学毒,却偏偏对蛊毒不曾涉猎,景煦死后,他也觉得人间无趣,加上担心蛊毒蔓延,干脆放了把火。

寝殿、蛊毒、景煦、宓安,付之一炬。

“皇上对我爹提防已久。”宓安垂下眸子,心情低落,“前些年他怕没了我爹边疆会大乱,还对他礼遇有加,可如今发现你的将领之才与我爹不相上下,便迫不及待想除去他了?”

景煦一哂:“你知道军中有细作?阿宓好聪明。”

宓安冷笑一声:“乍你的。”

景煦:“?”

“他假仁假义忘恩负义无情至极真不是个东西。”景煦立刻骂起自己亲爹,“我和他可不一样!”

宓安笑了出来:“谁说你了?”

景煦蹭到宓安身边,好声哄道:“别不开心了,细作我来查。”

宓安摇了摇头:“怎么能让你自己犯险,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起查便是。”

景煦笑了起来:“我都忘了,阿宓是会武功的。”

“略懂一二,不及昭王殿下年纪轻轻武功盖世。”宓安阴阳怪气,景煦哈哈大笑:“阿宓医术举世无双,咱们这叫天生一对。”

他向来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宓安却不像他一样问心无愧,干脆起身离开了饭桌,躺在景煦的床上把被子蒙过了头,生硬地移开话头:“王公公说国师有事找你?国师叫什么名字?”

景煦喊人来收拾碗筷,追着宓安跑到了床前蹲下,说道:“枨衔水。”

“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宓安扒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只眼睛看他,“姓程?”

景煦的手伸进被子,摸到宓安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枨”字。宓安皱着眉辨认了好一会,问道:“有这个姓吗?”

景煦笑道:“不知,不过我从未听过。”

宓安其实并不关心国师叫什么,窝在被子里闷声问景煦:“你怎么总住这里,什么时候回王府?”

“还不是阿宓说同我单独在王府过夜会惹人非议,我才一直待在宫里的。”说起这个景煦还有些委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床共枕的日子还少吗?谁敢非议。”

宓安提醒道:“哑巴礼部侍郎。”

景煦笑了声:“那阿宓把他们全毒哑好了。”

宓安瞥他一眼:“御书房密室有一瓶北夷秘药,你拿给我。”

他自小喜欢鼓捣乱七八糟的药材毒药,景煦不疑有他,当即叫暗卫去拿了回来。

宓安拿到毒药,看了看门外忙忙碌碌的宫人,说道:“我们回王府吧?”

景煦眼睛一亮:“真的?”

宓安把脸埋在被子里:“我只是觉得宫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议事。”

景煦完全不在乎宓安嘴硬,熟练地连人带被子抱进了怀里,扬声道:“王公公,收拾东西回王府。”

“是。”

宓安被他抱着走出宫门,默默把头藏进了被子里:“快放我下来,丢不丢人,你的马车呢!”

“就几步路,我抱你回去就好了。”景煦理直气壮,把宓安往上托了托,“没人看到的。”

“明日要是有风言风语我就吊死在昭王府门口。”

景煦被他逗笑,加快了脚步,风声自耳边掠过,宓安眼前一片漆黑,但隔着被子也能听到景煦的心跳声,这个人好像总能让他莫名安心。

-

景煦出征时习惯与将士们一同骑马,现下虽已立秋,太阳没有盛夏时那么毒辣,但还是照得人不太舒服,宓安看着眼前奢靡至极的马车,莫名其妙地问他:“马车做什么用的?”

景煦眨眨眼:“给你用的。”

宓安看着他:“我体弱多病是装的。”

“我知道啊。”景煦理所当然,“但别人不知道,阿宓要好好装病,快上车。”

宓安让他换个普通马车,又想起从前私下只有他们两人时景煦也总是能乘车就乘车,不由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总不让我骑马?”

“阿宓小时候从马上摔下去过。”景煦不满地看着新换的马车,吩咐暗卫将马车内铺上软垫,“太危险了。”

宓安头疼道:“初学马术谁没摔过?你是上马就会骑的吗?”

“我是啊。”

“……你滚。”

马车缓缓驶离,宓安随手翻着账本,心思却没在账本上,满心思绪飞回了今早上朝前。

昨日国师找过景煦,景煦今日再去就吃了闭门羹,今早占星台的宫人一字不差地重复国师留下的话:“殿下,国师说‘你们现在担心的事不急,先忙正事去吧’。”

宓安担心景煦的蛊毒,正想着找国师问问,闻言皱眉道:“可我觉得很急。”

景煦笑着拉住他:“既然国师说不急,那咱们就先忙正事。”

去上朝的路上,宓安不放心地又给景煦把了几次脉,脉象平稳强健,看不出异常。宓安收回手,暗自思忖是不是这个时候景煦还没有中蛊,可前世景煦也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到底是怎么中的蛊呢?

景煦以为宓安还在担心那天的迷药,安抚道:“别担心。”

太和殿此时没有景煦在位时那么金碧辉煌,有的只是一派庄严肃穆。宓安看着眼前的大殿,不由感叹这才应该是上朝的地方,景煦做皇帝的时候这地方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

而此时奢靡的未来皇帝也打量着大殿,说道:“阿宓,我打算把这柱子换成金的。”

宓安无语,狠狠瞥了他一眼:“说什么疯话?你是已经登基了吗?”

景煦无所谓道:“早晚的事,或者阿宓喜欢银的?”

“丑死了。”宓安试图阻止他把这里变得和前世一样丑,“金银都丑,别糟践这好木头。”

景煦神色恹恹:“好吧,我以为阿宓会喜欢金的。”

宓安心下一动,问道:“你想换成金的,是因为我喜欢?”

“对啊。”景煦看向他,“不然我折腾这地方干什么,又不住这。”

宓安莫名其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金子?”

“我记得你有个金镯子,还雕了桃花。”景煦说道,“但你害羞,总不愿意戴出来。”

宓安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有个雕桃花的金镯子,半晌,无语道:“那是我的暗器,但不太好用,就闲置了。”

景煦:“……”

宓安觉得好笑,前世这人三天两头换个金柱子打个金桌子,要不是他阻止估计床都要换成金的。虽然景煦在位时百姓富足,国库也充实起来了,但也不带这么挥霍的,为此他还好好把景煦说了一顿。

原来竟是因为以为他喜欢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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