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小男孩叫乐乐，手指细瘦，握拨片的姿势总不对，宋禹之示范了三遍，他还是把拨片滑落在地。
第三次捡拨片时，乐乐的眼圈红了，小嘴抿得紧紧的，突然把吉他往旁边一推。
“我不学了，好难。”
宋禹之的手僵在半空，面对孩子突如其来的闹脾气，一时有些无措。
张叔在门口整理琴谱，见状只是笑着摆手，温声安抚。
“小孩子都这样，练累了就歇歇。”
可乐乐偏偏较上劲，趴在琴凳上小声抽噎起来。
苏子瑾起身时，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直接走过去，而是坐在了角落的旧钢琴前，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
不是复杂的旋律，是《小星星》最基础的和弦，简单明快。
抽噎声渐渐小了。乐乐偷偷抬起头，看向钢琴旁的苏子瑾。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把他的发梢染成浅金色，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时，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振翅的蝴蝶。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苏子瑾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笑意。
“你看，钢琴也需要慢慢练，就像你学吉他一样。”
乐乐眨了眨挂着泪珠的眼睛，没说话。
苏子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糖纸是透明的，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你再试一次握拨片，我弹完这首《小星星》，就把糖给你。”
宋禹之适时拿起乐乐的吉他，调整好琴弦高度，把拨片放在孩子手心，用自己的手轻轻裹住。
“你看，指尖要碰到拨片的三分之一，跟着哥哥来。”
他的声音比平时放得更低，带着安抚的力度。
钢琴声再次响起时，乐乐的手指虽然还有些发抖，却稳稳地握住了拨片。
宋禹之带着他轻轻拨动琴弦，不成调的音符混着钢琴声，在不大的教室里散开。
王妍站在门口，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定格的正是苏子瑾弹钢琴的侧影，她原本想发朋友圈，此刻却悄悄按了锁屏。
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不该被喧嚣的评论打扰。
“成功啦！”
乐乐拨响第一个完整的音时，自己先欢呼起来，举着拨片跑向苏子瑾要糖。
王妍弯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从包里拿出纸巾。
“你看，只要慢慢来，就没有学不会的事，对吧？”
乐乐用力点头，把橘子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让他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
张叔端来几杯菊花茶，茶碗是粗陶的，杯沿印着淡淡的兰花。
“小苏这性子，天生适合教孩子。”
他呷了口茶，看向苏子瑾。
“我这教室开了二十年，来学琴的孩子不少，能让闹脾气的娃安安静静待下来的，你是头一个。”
“我小时候学小提琴的时候，有个邻居小女孩总蹲在旁边听。”
苏子瑾笑着回忆。
“她在学吉他，总说弹不好，后来我每天多练半小时，陪着她一点点抠和弦。”
宋禹之坐在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弦，默默听着。
“那时候她家长还以为我是坏人呢，差点报了警。”
这话逗得王妍笑出声，阳光落在她脸上，把她嘴角的梨涡映得格外清晰。
苏子瑾忽然发现，她今天没化浓妆，只涂了点润唇膏，褪去了之前的娇纵，倒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中午张叔留饭，就在教室旁边的小饭馆，门面只有巴掌大，门口支着个煤炉，炖着红烧肉，香气飘满整条巷子。
王妍主动去端菜，袖口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
“我爸总说，真正的美食都在巷子里，以前我还不信，现在觉得比酒店的大餐好吃多了。”
红烧肉炖得软烂，汤汁浇在米饭上，香得人食指大动。
乐乐坐在苏子瑾旁边，扒拉着米饭，突然问。
“哥哥，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们，我妈妈经常看你们。”
“是吗，下周我们的歌就会在各大平台上线啦。”
苏子瑾给乐乐夹了块土豆。
“到时候让你妈妈搜《逆旅》，就能听到我们唱歌了。”
王妍拿出手机，翻出燃昼的官方预告给乐乐看。
“你看，这就是宋哥哥，他还要去拍电视呢，以后会在大银幕上出现。”
乐乐瞪大眼睛，嘴里的米饭都忘了嚼，直勾勾地盯着宋禹之，像在看什么超级英雄。
饭后宋禹之帮张叔整理琴谱，苏子瑾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王妍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子瑾哥，你上午弹的《小星星》改编版，能不能教我一下？我记了谱子，但总觉得节奏不对。”
笔记本上的字迹很工整，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和弦和节奏型。
苏子瑾接过笔，在谱子上轻轻圈出一处。
“这里要弱起，就像说话时的换气，不用太用力。”
他用手指敲着竹椅的扶手打拍子。
“一嗒二嗒，三嗒四嗒，你试试跟着我数。”
王妍学得很认真，嘴里小声数着节拍，阳光把她的头发晒出暖融融的味道。
苏子瑾忽然想起庆功宴上她递奶茶时的样子，那时她眼里满是对宋禹之的崇拜，而此刻，她的目光落在谱子上，带着专注的光芒。
“我以前总觉得做音乐很简单。”
她忽然说。
“直到看你们改编曲，教孩子弹琴，才知道每个音符背后都要花那么多心思。”
“就像你爸爸拍电影一样。”
苏子瑾说。
“每个镜头都要反复打磨，才能让观众有共鸣。”
下午乐乐的妈妈来接他，孩子抱着吉他不肯撒手，非要给妈妈弹刚学会的音。
他妈则是看着苏子瑾和宋禹之，眼睛都挪不开，扭扭捏捏地要了签名和合照。
宋禹之蹲在乐乐旁边，帮他稳住琴身，苏子瑾站在一旁，轻轻打着节拍。
王妍举着手机，把这一幕录了下来，发给王导。
“爸，你看，比你剧组里那些耍大牌的演员靠谱多了。”
王导秒回。
“我早说过他们不错，乔导跟我夸了宋禹之好几次，说他试镜时比老演员还稳。对了，下周末有个音乐沙龙，你带他们来坐坐，认识下李制作人，他正缺靠谱的歌手。”
王妍把手机递给苏子瑾看，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我爸很少夸人的，他说李制作人是业内的金手指，好多爆款歌都是他做的。”
苏子瑾看向宋禹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都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但也不想显得过于急切。
“谢谢王导的好意。”
宋禹之接过话。
“我们最近在忙《逆旅》的后续制作，等忙完这阵，再登门拜访可以吗？”
王妍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说。
“没问题，我跟我爸说一声。其实李制作人也很欣赏有实力的新人，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应酬。”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不是在炫耀人脉啊，就是觉得你们的歌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苏子瑾笑了笑。
“我们明白，谢谢你。”
他能感觉到，王妍的好意里没有之前的炫耀，只有纯粹的认可。
就像粉丝对偶像的支持，却又多了份朋友般的真诚。
傍晚离开吉他教室时，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乐乐从车窗里探出头，挥着小手喊。
“苏哥哥，宋哥哥，我会等着听你们的歌！”
苏子瑾和宋禹之站在路边挥手，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
“没想到教孩子这么累。”
宋禹之揉了揉腰。
“比练三个小时舞还费劲儿。”
“但很有成就感，对吧？”
苏子瑾说。
王妍走在他们旁边，手里拎着张叔塞的橘子。
“我以前追星，总觉得偶像就该活在聚光灯下，今天才发现，你们在普通人的生活里，更有魅力。”
她把橘子分给他们。
“这个橘子超甜，张叔自己种的。”
橘子的皮很薄，一剥就开，汁水溅在手指上，带着清新的果香。
宋禹之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下周末沙龙，你真的不用特意等我们，我们这边忙完就联系你。”
“放心吧，我不会催你们的。”
王妍说。
“我爸说了，做艺术急不得。”
走到巷口，程景辉的车已经在等了。王妍跟他们道别。
“我明天还要去公司，就不打扰你们排练了。对了，《逆旅》的官宣我转发了，我那些朋友都在问什么时候出完整版，说要循环播放。”
“很快就会上线了。”
苏子瑾说。
“到时候告诉你。”
车子驶离巷子时，苏子瑾回头看了一眼，王妍还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宋禹之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翻出程景辉发来的合同细节。
“乔导说，下周要去剧组拍定妆照，还要直接和女主角对戏。”
苏子瑾倒是没想到，就算是个配角，乔川也这么追求效率。
“紧张吗？”
“有点。”
面对苏子瑾，宋禹之很坦诚。
“但想到你教乐乐弹琴时说的，慢慢来就好，突然就不慌了。”
他转头看向苏子瑾，眼里带着笑意。
“不管是拍戏还是唱歌，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很踏实。”
程景辉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
“刚才王妍发朋友圈了，没配文字，就发了张你弹钢琴的照片，还有乐乐练琴的小视频，评论区都炸了，好多人问这是哪个吉他教室，说要去偶遇你们。”
苏子瑾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果然看到王妍的更新。
照片里的他低着头弹钢琴，阳光落在琴键上，角落里能看到宋禹之教乐乐握拨片的侧影。
评论区里，有人问是哪家教室，有人夸他们温柔，还有人说“粉对人了，这原相机也太抗打了！”。
他忽然想起庆功宴后王妍说的话，她说以前觉得他只是唱歌好听，现在才发现他性格好。
其实他从未想过要刻意讨好谁，只是觉得，不管是站在聚光灯下，还是在巷子里的小教室，真诚待人，认真做事，就足够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妍发来的消息。
【我朋友说，等《逆旅》上线，要去买五十张数字专辑支持你们哦，还有，张叔说你们下次去，他教你们弹老调子，是他年轻时唱过的民谣。】
苏子瑾回复。
【好啊，我们很期待。】
窗外的夜景渐渐繁华起来，路灯连成一片。
宋禹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哼起《逆旅》的旋律，苏子瑾跟着轻轻和，两人的声音在车厢里交织，温柔而坚定。
程景辉打开车载音响，放起他们刚录好的《逆旅》片段。
“这首歌肯定能火。”
程景辉说。
“刚才运营部发来消息，预约量已经破十万了。”
苏子瑾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想起吉他教室里的阳光，乐乐甜甜的笑脸，王妍认真记谱的样子，还有宋禹之教孩子弹琴时的画面。
这些细碎的瞬间，比任何数据都更让他觉得，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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