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
墙壁映照斑驳光迹,影影绰绰。
暂且没有突如其来的鬼怪,校长也挡在屋外。
谢阮凝视面板55的生命值,背抵门扉,直接瘫坐下去。他平复心情,缓慢掀起裤腿。方才爬书架时,这上面残留连片洞痕。
小腿脚掌溃烂发泡,连皮带肉地掉,到处皮开肉绽。
“总逮一个人薅。”谢阮气衰力竭,脱掉外套衬衣,牙齿顺衬衣环腰处撕咬,临时凑出几条不规整的布条,从脚掌穿绕过去缠好。
死里逃生,短暂松懈疲惫便大股大股塞填。
他穿好外套观察四周,确定安全,手掌撑地慢吞吞佝身站起。
室内点盏白蜡烛火,面积不大,但阒寂无人,倒颇为宽敞。
谢阮往前走两步,咔嚓轻脆微响,他惊了下,脚步蹒跚挪远。
依旧死寂,他这才走到之前的地方,弯腰捡起地面的碎片。
棱角尖锐但薄且轻,像是蛋壳。
谢阮想起壁画中,炎龙彻底化作手指怪,破壳而出。
是这里吗?
想到壁画谢阮背脊发凉,他继续朝腹里走。
房间天花板低垂椭圆形的团,茧般厚厚薄薄裹紧,密不透风,谢阮一一避开,大致清数了下,差不多有四五个,垂吊着,黑暗橘黄交织,怎么看都不太吉利。
他摸出手机,依照套路没有信号,谢阮也没联系的意图,毕竟东三与其他地方时差五年。
打开手电筒模式投照上去,谢阮冷汗再次渗透。
所有茧顶端都是人头。
惊恐、哀求、痛苦、安详,表情各异。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谢阮认识他们。
这些人全是昨晚和祁傲一起在东三探险的。
他手电筒光束射|到倒数第二个茧。
女孩睁大双眼,漂亮顺滑的头发打结,星点发卡沾染血污,蒙住光辉。
是段芊。
疑惑冒上谢阮脑海。
校长的黑液腐蚀性那么强,为什么他们头部保存那么好?
莫非头保留下来,有什么用?
而且,谢阮观察段芊的表情,明显是震惊,而不是害怕。
就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阮倒吸口冷气。
腿实在痛得要命,他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烛光太过黯淡,谢阮索性打灯四处搜寻坐具。
吊茧后是医院里常见蓝色的床围帘,飘逸垂落至地面,缝隙中隐约可见雪白床角。
谢阮直觉床中躺着东西。
至于是人是鬼怪,他不敢保证。
照他的倒霉指数,大概率拉帘遇鬼。
谢阮心底纠结片刻,闭眼心一横,慢慢靠过去。
如今孤立无援,求人不如求己,撞鬼他自认倒霉。
离得近了,谢阮才清楚围帘共有两层,外套蓝色帘幕,里层是米白的,与垂吊的茧颜色很像。
谢阮指尖半撩开围帘,床搁放在最中心,由木材制成,床单像是烫熨过,平整舒适。
铺上的确躺了个人形的长条,床铺的另一侧高高低低挂满茧丝,蛛网般搭建,附着在长条上。
谢阮屏息走到床头,一如围帘外的茧团,只是脚尖位置很怪,茧丝变硬浑圆,颇有蛋壳的质感轮廓,茧丝团上照例露出颗人头。
是个女人,消瘦而苍白,黑长发流淌,从枕头到床下,缠绕几根银发。
她像是沉睡在梦中,随时都有可能睁开眼,与来人谈笑风生。
谢阮看清女人的容貌,连带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记得这张脸,昨天在校长办公室的相框里。
付愿。
人们遗忘的付愿,居然在这种诡异到无可复加的房间。
谢阮俯身帮忙捞起她的头发,重新收拾回床上,手感毛茸杂乱。
床头是雕刻梨花的木柜,摆放瓷白细口花瓶,花枝分向侧立,花瓣枯萎蜷曲,呈现出腐烂的枇杷黄,轻轻一拨就碎裂成渣,应该过了很长时间了。
谢阮拉开木柜抽屉,第一层是支录音笔,和秦褚昨天找到的很像,应该是同个款式。
【恭喜,您已获得关键道具。当前剧情解读进度:35%】
谢阮心道你就没别的播报语了吗?比如来个“A级道具”“B级道具”,至少让人有点成就感。
他摘掉耳机,找到播放键摁下去,滋滋啦啦后,是男人的声音。
“阿愿,记得好好吃饭睡觉,记得我爱你。”
谢阮听着耳熟,又重新放了一遍。
是校长的声音。
谢阮想到校长现在令人作呕的嗓音,也不知道他怎么变得这样变态的。
他将录音笔塞到衣服口袋里,伸手翻第二层抽屉。
装订好的厚本。
谢阮凭借以前看小说漫画的经验,一眼确定是重要线索。
意料之内,他拿起厚本,机械音再次响起。
【恭喜,您已获得关键道具。当前剧情解读进度:49%】
涨这么多?谢阮吃惊。见装订本厚得堪称地质学原理,干脆坐在床边认真阅览。
*
2015年6月1日,天晴。
我决心写日记,方便你醒来能及时了解以后的事情。阿愿,医生告诉我,你的时日无多。人们说生死无常,一切交由天命。若是我们于耋耄之年,相拥着死去,倒也未尝不可。但如今你而立之年,我怎能放弃。
……
2016年1月12日,小雪。
阿愿,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今天你又睡着了。我记得你喜欢看雪,刚刚下小雪了,是初雪,我们这里很难见一次,可惜我怎么唤你,你也不肯睁眼。我拍张照存在手机里,等你醒来看。
……
2017年3月18日,阴天。
医生说你死了,他们很惊讶你撑到现在。我知道你肯定没死,你我约好一辈子,你是个负责的人,只是太累了。我已经找到让你醒来的办法,祂告诉我,祂能救你。我来走之后的路,首先搬家。
谢阮看着钢笔写的“祂”,心头微颤,继续读下去。
2017年7月20日,雨天。
祂帮我杀了他,段楚汉死了,也死在大火中,浓烟灌满房间,我把他的骨灰埋进土里。我好像看到你和女儿了。祂说,再等等,可是等多久呢,我不知道。段楚汉的侄女段芊入学校读书了。
段楚汉?所以付愿的女儿不是夭折,而是段楚汉害死的?可段楚汉还在,没有彻底消散!
2018年1月21日,大风。
阿愿,今天翻读你留下的笔记,原来你早在几年前就知道祂的存在,也见过祂,求祂让女儿活过来,祂力量没有完全恢复,需要信徒和祭品,所以你就将自己献上了吗?可是祂做不到!
谢阮想起校长先前追逐他们时,嘴里喊过祭品。
昨天校长吞食了五个人,神明突然能如此大幅度扭转时空,和这个有关系。
……
2018年3月22日,天晴。
祂说,能救你,可需要祭品恢复力量,不够,我一个不够。我得成为祂的信徒吃人,吃掉孤魂,将力量奉献给祂。学校是祂的复生地,东三四零四是祭坛。我愿意那么做,那么谁又是孤魂?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真相。
付愿找到祂,想要复活女儿,但祂力量不够,于是付愿自愿牺牲性命,身体日渐虚弱,最终卧病在床撒手人寰。
校长为了让付愿起死回生,也找到祂,但祂力量仍然不够,于是校长成为食人信徒,帮助祂恢复力量。
东三出的怪事,应该都和校长有关系。
可他为什么要制定校规,不准学生进入东三?
谢阮心惊胆战往后读。
2018年4月1日,小雨。
我梦见你了,阿愿,梦里你对我说不要伤害学生,一定要摆脱祂,祂不是神明,祂是怪物。可我已沾满鲜血,成了头怪物,又要怎样才能救你?
……
2018年8月12日,天晴。
过去一年我身体开始冒出黑液,祂的火无法伤害我,是你在帮我吗?现在晚上梦中皆是你,你说别犯傻,别再害人,可祂的力量还不够,再等等,再等等。
……
2018年8月20日,大风。
茧越来越厚,祂说过几年,茧会进入你的身体,外层变成壳,你就能和祂一样重生。从壳中出来,都能活着。
谢阮快速阅览剩余的日记。
他明白为什么神明不进入藏书库,因为灭火的水,就是校长身上的黑液,而他也笃定校长会主动将谢阮吃掉。
信徒分食,与祂亲自吞食没有区别。
可祂忽略了件事。校长的确想要复活妻子,但也想要保护学生,这才设立校规,不允许随意进入东三教学楼。
东三是祭坛,校长进入后无法控制自己,只好利用口头警告与记过处理。
可总有人到东三,校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体内留下他们的残躯,装在茧中,静待茧越变越薄,最终成壳,最后再苏醒。
……
2020年8月18日,天晴。
祂说,你快苏醒了,我不能再靠近你,否则黑液会影响速度。
“……”谢阮合上日记本,默然不语。
他用外套将日记本包裹起来。
谢阮站起身,余光发觉花瓶微微翘起。
他挪开瓷瓶,下面竟是张叠成方块的纸。
谢阮把纸抽出来铺展开。
纸上写着两行字。
“我很庆幸我们一起买了录音笔一起录音。”
“我可以靠你的录音,等待你醒来。”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靠那句话,度过了五年。
谢阮忽的想到秦褚。
他们分开似乎也很久了。
他和宁软软还好吗?有被神明同化成怪物吗?
电光火石,犹如雷电划过天空,谢阮反应过来。
他分明开启了全景模式,宿主生命受到威胁会有警报。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宁软软,甚至包括祁傲,根本就没有受到吟唱影响。
秦褚那么精明,肯定会给自己留退路
【恭喜,您已获得关键线索。当前剧情解读进度:68%】
不是道具,而是线索。
秦褚他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他和宁软软做好计划,唯独瞒着他。
他们合伙把他耍得团团转!
谢阮怒极反笑。
他在识海中点开全景,查看宁软软那边的情况。
眼花缭乱的彩纹闪过,谢阮手腕突然一重,他侧目俯视。
床铺中付愿右手捅破茧,指间丝网缠裹,她两眼微睁,正在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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